第3章 收获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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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幻之旅

第3章 收获祭

作者:济天下 字数:9.23K
那天直到深夜她仍然在哭泣,只是第二天,当她再走到布斯面前时,虽然眼框浮肿未消,但已经平静下来。
犹豫着是否问询身上魔法纹章的解除方法,但还未说出,苍老的声音就传到耳边。
“没用的,夏洛特大人,这个道痕只有两种解法,一是让施放的人解除,第二种方法您也知道。”
夏洛特不甘地攥紧衣角,世间之人做事大多一鼓作气之后就衰竭,她刚从洗脑解除可以自暴自弃地决定用第二种方式恢复力量以待再战,但当她真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接受被玷污,对兄长的愧疚和自我矜持就很难再选择第二种形式。
“有方法让邪神主动解除吗?”她知道自己在问一个可笑的问题,却不料布斯老头点了点头,“有。”
和第一天见面时的隐瞒不同,在夏洛特无法逃离的现在,布斯自然不会再和她说谜语,“为了镇压那位大人,祂常年浑浑噩噩,更近似遵循决定好运行过程的死板程序,所以只要您打上祂的印记,自然会被判定为自己人,届时自然不会被道痕限制己身。”两人都用着自己习惯的称谓。
但夏洛特不关心这些信息,或者说现在来不及关注这些信息,敏锐察觉到什么,她迫不及待地询问布斯:“您说的那位大人,难道说是?!”
“……自然是您来此处寻找的人,在那场战斗里他心力枯竭,魂体三分,被邪神镇压。”
布斯的语调不紧不慢,倘若当日就告诉她这些,她根本不会离开。
虽然说与不说,她一走了之的可能都不大,但当时自然不可能全盘相告。
即使告知邪神的位格与她天差地别,她也不会相信,有人可以挥手间将她击败,更别说是被本能的应激反应。
只有亲身体验过后才能明白自己在那之前是多么地无力。
“布斯先生,感谢你告诉我兄长的消息,但我还有一些问题。”
“您请说。”
夏洛特急需掌握信息,一开始满以为自身力量足够强压,现在才知远远不足,她必须要更了解敌人和这里。
听完她的疑问,布斯沉吟一会,“如您所见,这里就是个普通的村庄,只是山上有一位邪神,或者我们也可以称祂为山神。”
抛开信仰邪神不谈……夏洛特无语,“那关于邪神,您又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呢?”一般不该近距离谈论,话语里提到的对象会自然产生感觉,这是灵魂强大之后共有的感应能力,但既然邪神在沉睡,应该没有问题。
“那应该由您告诉我,夏洛特大人。”布斯浑浊的眼里突然闪过一道精光,“您来这里寻找那位大人,却对此一无所知么,又或者说,您对您口中的兄长,又有多少了解呢?”
“他为何来到这里,他远离故乡的全部意义,倘若您还记得,我倒是很想知道。”
兄长来这里的理由,他离开故乡的原因,夏洛特刚想说自己从未听他说起,但头颅一阵刺痛,就有画面在眼前展开。
……
周而复始的生活,每天被人逼着学习各种礼仪和魔法,让还是孩子时的她想要从天而降一发禁忌魔法把家里的书库和学院都烧个稀巴烂。
可惜也只能想想,还是逃课来得轻松,轻车熟路地从仆人走的门逃出来,奔跑着横穿过占地面积极大的庭院,来到熟悉的地方。
快到地方时,她的脚步变得静而无声,但速度没有减慢,白色的烟雾笼罩在小皮鞋上,把一切声音都消除,近了,更近了,她已经可以看到那半靠在树干上清冷独立的身影,从背后悄悄靠近,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当她的小手快碰到他时,“你又跑出来了?”好像背后长眼一样,发现了小女孩的到来。
她兴奋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用力在地上跺脚,“为什么又被看见了。”
“唔……因为至诚之道可以前知?”
“不要总是说这种我听不懂的话啦!”
他解释意思就是他提前看到了她的到来,但夏洛特很怀疑,因为从刚才到现在哥哥的眼睛一直盯着天上,此刻万里无云,满天星斗璀璨夺目,根本没有挪开过视线。
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事实上她唯一不感兴趣的就是关于占星的魔法。
再多看看我嘛!她赌气想到,哼了一声,双手抱胸,和他一起靠在树上,就这样消磨着时间。
见她闹别扭,少年轻笑“刚刚的魔法叫什么?”
身高才到他的腰,夏洛特闻言抬起头,正对上那温润的眼神,哥哥的眼睛和头发都是像黑曜石一样的少见颜色,她从第一次见就十分喜欢,现在也看不厌。
“是风系列的轻身魔法,我今天只用了半小时就掌握了!”她炫耀道。“是吗,真厉害,虽然我不太懂魔法。”
这魔法方便她逃课,所以学得格外认真,这么快掌握也让负责教导她魔法的人大为赞叹,但那些溢于言表的夸赞却比不上眼前人的随口一言更能让她高兴。
“下次,下次我学会隐身后,肯定就不会被你发现了。”
“是吗,那加油哦。”这样说完,少年又把目光挪向天宇,夏洛特不由得有些气馁。
“抱歉,难得月隐星明,我需观星以察前路。”平时天上不是挂着一轮红月就是五六轮,他都不知道那些神为什么能这么闲。
也就是说不是故意无视她,夏洛特高兴起来,眼里星光闪烁,“等一下,那不就是说,哥哥你又要回家了!”类似的事情经历过两次,每年秋季他都会离开一段时间。
“回家?”
“不是吗?”
“不是哦,只是要去见一个人。”
这件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去和别人腻在一起三个月,这么一想,她危机感爆棚,抱住他的小臂,不断摇晃,“不行,哥哥是我的,不能和别的女人在一起!要等到我长大以后,至少十年后吧。”
“额……是男的。”他不确定地说,夏洛特却更加惊慌“男人……男人就更不行了!”话音未落,他黑着脸来了个脑瓜崩,“少听那些碎嘴的女仆说些有的没的,小小年纪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他年纪与她可不止外貌上表现的差距,和她的父亲兄弟相称,但也随她喊哥哥,毕竟各论各的,但其实在心里也把她当干女儿看。
她松开手,吃痛地捂住头,“那哥哥是要去做什么呢。”
许久的沉默,夏洛特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毕竟刚认识的时候她追问哥哥的过去,他总是避而不谈。
“论道吧,或许,更直接的说法是决定彼此道与理的对错。”他语焉不详。
“那是敌人吗?要战斗吗?!会不会很危险?”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模样,他抚摸她的头,笑而不语,率直地表达情感他并不讨厌,被她担心也是。
片刻后,他才说,“我不会有事的。”
随便的承诺只是不负责任,不过类似的年常又发生几次后,她也习惯并相信了他的话,只是习惯让人忽视,现在回忆起来她才发现兄长变得日渐阴郁,远处看时总是神色沉重,只是面对她时一如既往打起笑脸。
终于,在她十六岁的那年,他一去不回,夏洛特每天都在庭院等候,寒风凛冽枯叶飞舞,却总是见不到那道十年不变的身影,也就是在那一年,她心中的时间也于那时凝滞。
……
“想起来了吗?夏洛特大人。”见她从沉思中回过神,老布斯才发问,“是的,兄长每年都会固定离开一段时间,前去和某人论道……”
“原来如此。”老人点点头,似乎早就知道,只是确认什么。
不知道对方明白没有,反正夏洛特自己是不太懂,只知道这是一场非战斗的对决,就像关于如何优化魔法的学术研究。
但转念一想,假如兄长每年都会来这里,那作为本地人的老布斯肯定也知道,又何必多此一举问她?
说到底,他和兄长又究竟有什么联系,作为村里曾经唯二现在唯一的无信仰者,他显然不可能是普通老人。
她不打算对方说什么信什么,实际上现在所得知的消息,除了亲身面对过邪神,和兄长的感觉就在大殿下方这种已经证实的事情,其他的都是无法考证的一面之词,假如无脑听信他的话,结果可能又是堕入另一个深渊。
但她同样不可能把怀疑直接表现,毕竟现在他也是唯一的情报来源,“那布斯先生,我要如何让邪神主动解除纹章呢?让我为祂献上信仰吗?”这是最简单的联想,不出所料,她看见面前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点了点头。
“很高兴您能想到这方法,但不止如此,只是信仰还不够,您必须要获得祂的信任,潜意识的信任。”
对于人际关系,彼此都要付出才能获取信任,这道理无论人神都是通用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毫无保留地奉献信仰,敞开内心,真正地信奉祂?”只是对等地位的付出容易满足,一旦位差过大,不经意的索取或许就需要另一方付出全部。
“这还不够,不仅是虔诚程度,您还需要拥有足够接近的身份,譬如,成为只在祂之下的祭祀。”
“………这恐怕很难,不是交出信仰就能达到的。”
布斯轻咳两声,“一切事物都有两面性,夏洛特大人,对您来说,这道痕或许是限制力量的封印,但对他们来说,就是被神灵注视的证明,从很多年前祭祀之位就一直空置,每年收获祭的祝神之舞也由其他女性代劳,在这前提下,这位置就是为您量身打造。”
夏洛特陷入沉思,不久前村长曾向她请求是否代替村里其他女性,现在布斯旧事重提,是巧合还是他们实际有所勾结。
见她犹疑,布斯又说:“而且,这也对您打败邪神有所帮助。”
“什么意思?”
“您应该也明白,无论何时,背叛总是最简单的方法之一。”
夏洛特当然明白,就像她所在家族所敌对的贵族,如果只是明面上硬碰硬,看起来你来我往声光赫赫,反倒并不危险,血腥对耗结果往往是被第三方灭亡,常规来说,双方的掌权者是不会做这决定的,会把斗争和战线不断拉长,积累彼此细小优势,这争端甚至会持续数代人。
反倒是来自内部的异心更加快速致命,越是强大,地位越是高贵,被策反时就越加危险,难察征兆,改朝换代只在朝夕,因他本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身份同属一个阵营,只要不落话柄,更容易被接受。
“对于贵族来说是权利与领地,对神灵来说则是神力与信徒,你想让我从这两方面下手?”
“和您说话就是省心。”
以她对神灵的理解,一旦成为祭祀,在祂不出面时,夏洛特就等同于祂意志的转告者,言行都是神的旨意,更何况成为祭也会让她的力量近乎无限成长,这取决于邪神愿意将祂的力量借出多少。
也就是用祂的力量打败祂,常规来说不可能,但对于只会做出机械回应的邪神,或许有着可行性。
但想法很好,实践总是困难,人的情感就像时刻变幻不定的潮汐,假如真的付出全部去信仰邪神,那到时候她还能举起剑吗?
“是的,一切都取决于您是否能维持这刻的自我。”
说着让她自己考虑,布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起了床头柜上的相框,擦拭了一下表面。
夏洛特的感知里没有这物件存在,倘若她可以见到,会惊讶镜中的小女孩和年幼时的她十分相像,而在背面写着‘女儿夏……’。
想到谈论那所谓兄长时少女眼中难以掩饰的倾慕,布斯只觉得可笑,“只是逃避现实的懦夫罢了。”
………
数日之后,在放干水之后的稻田里,因为连绵暴雨的关系,即使现在放干了水,脚下的感触依然松软,她毫不在乎地踩在污泥上。
恢复的些许魔力能做到的事情不多,但收割水稻绝对不在这之外,只是范围同样受到限制,所以需要走进田里。
一般形容收割娴熟程度会说镰刀挥得像风一样快,到她这里就不是形容词,青绿色的旋风以她为中心扩散,稻杆齐刷刷地从下面断开,整齐地倒伏在地上。
在其他的田地,其他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随后又埋下头去完成自己负责的份额。
付出体力和魔力的结果是一样的,都是精疲力竭,夏洛特的方式效率固然高,但也同样最先耗尽精力,身体一阵摇晃,她按住额头。
她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虽然只负责了收割的初始步骤,收集捆绑和晾晒都还是要交给其他人。但就算现在走掉也不是怠工。
接受着其他人热情的道别,她走上了回村的路,细听之下,就发现村民的热情并不只是因为对超凡力量的赞叹和恐惧,开始掺杂别的狂热情感。
就像布斯所说,这并不困难,实际上这些村民只是知道她有邪神留下的印记就主动推举她成为祭祀,只要她点点头就能做到,他们根本分不清这纹章是在什么情况下刻上。
只是再怎么简单她现在也只是预备祭祀,还需要最后一步神灵显灵。
回到昶盛的小屋,这也是她现在的居所,毕竟是最接近神灵的地方,她从床前的小桌上拿起一本书籍,是她同意接任之后村长拿给她的,上面用神文记载着她要在收获日当天所跳的舞蹈释义,佐着画像动作。
“什么神文……不就是兄长家乡的文字吗。”村民们看不懂,一直以来都是按着图像摆动手脚,绝大多数时候得不到邪神的回应。
她没有把这本书拿给布斯看,早年为了用合理理由待在兄长身边,硬是让他来当东方语言的老师,此刻也能自己阅读,何况她心有疑虑,对老人有所防备。
“天地阴阳大悲赋……?”她看向自己的小腹,这和纹章存在联系吗?名字上相对相称,也许可以加深她对小腹上纹章的了解。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了,连教义都没有,也没有其他告知的事情。
这翻阅,直到收获祭当日。
晾晒脱壳碾米,每一步骤都纯由人工完成,他们将当中最精细的成品洒落,只留下糙米以供自家存储,晶莹剔透的白米在平地上铺开,这浪费让夏洛特皱眉。
“并非如此,祭祀大人。”村长对她的称呼改换,虽然还未确定,但加个准的前缀也未免难听,于是忽略。
“白米是这一年的天地精华荟萃,除去食用,还有辟邪去异的功效。”这是她没听过的说法,但邪神信徒说驱邪让她觉得有些荒诞。
她打心底不信,甚至排斥邪神,瞒过村民可以,但就像当初的她可以读取这些人的想法,面对邪神时她也是同样待遇,只是思维扭转不是一蹴而就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看着他们摆起高台,点燃火炬,在神台前摆放宰杀后的牲畜,等到琐碎的准备完成后,天已黄昏。
在恭敬的禀告后,她缓步走上高台,环视着围绕在周边的村民们,火炬燃烧,影子在他们的脸上跳动。
“呼……”她深呼吸几次,制止了那些简易锣鼓的刺耳奏响,毫无配乐,她开始舞蹈。
穿着一身清凉的巫祭服,面纱遮住脸庞,金发自然披散,她缓缓摆动肢体,按照记忆中的动作起舞。
那本书籍记载的动作足有数千,即使她全数记住,却没有时间练习,所以一开始仍有些生涩,但她很快进入状态,一个抬腿,一个旋转,似乎轻盈得随时会乘风而去,魅力四射,台下观看的人无不为此折服。
布料不多的衣服随着舞姿摆动,不时露出大片雪白,但关键部分总是若隐若现,让人遐想。
手脚缠绕着的精致饰品互相撞击,叮铃铃的声响,成了唯一的伴奏。
有不少壮年男子眼睛都看直了,纷纷弯下腰去遮掩生理变化。
村里其他人无法理解,不知舞蹈内涵,她却是经过阅读,知晓这祭祀之舞的含义。
这套舞蹈,本质是歌颂爱情的,只是对象有些特殊,结局也并不好。
在空无一物的虚空里,有一个孤单的生灵诞生,她不知自己因何而生,也不知自己要往何处去,因此第一阶段的舞蹈是在表述她的孤寂,渴望陪伴。
经由夏洛特的演绎,令人悲伤的波动扩散开来,刚刚弯腰的人大小头同时痛哭,女性和老人也面露悲戚。
这之后就是最关键的地方,她已经尽力按照理解去演绎,而且也将自己的孤独带入其中,但能否真的引动邪神的注视还是未知数,无论是她还是村民,此刻都在紧张等待。
突兀地,腥风吹起,只是眼前一花,一个模糊的影子站立在她面前,一只手粗大变形,另一只手也枯瘦尖利,随着他的出现,周围的白米尽数变得乌黑。
周遭鸦雀无声,只剩下木材燃烧断裂声响,和她舞步碰撞的铃响,所有人都面露虔诚,跪伏在地。
在夕阳黯淡的弧光下,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高矮不同的村庄建筑在她眼中扭曲变形,变成一条又一条蠕动的不明物体,只有村口的那间小楼还维持原样,哦,还有,她的小屋。
但很奇怪,她看着这些东西,却不觉得恶心,反而觉得有趣,随着舞蹈进行,眼前的景象逐渐还原,但她仿佛还是看到它们的蠕动残像。
她正在受着精神污染。
终于,第一部分完毕,她正打算继续,却看见邪神的投影靠近,肥大的手放在她的腰间,还算正常大小的手触碰她的肩膀。
难怪她总觉得第二阶段的舞蹈有不自然之处,原来这竟然是双人舞。
投影的触碰没有实感,但她被带着舞动。
一个陌生的异性出现在她的生命中,两人相互吸引,互相爱慕,所以这阶段的舞蹈着重身体重合,缠绵悱恻,每个动作都表达着对彼此的爱意。
只是除她之外的人都跪在地上,无人欣赏,至于老布斯,他眼神不好,也不想看。
爱情的甜蜜充斥夏洛特的内心,即使眼前的影子看起来扭曲可怖,她却再难兴起恶感,伴随着舞步进行,她心中的爱也越来越浓烈。
直到……她心中的那一道影子被触碰动摇,她柔情万种的眼眸忽然一阵波动,随后眼角含泪。
不行!兄长的位置绝对不能被取代,她在心里呐喊,而这叫喊也被影子听到,动作一顿,第二阶段的舞蹈就此完结。
夏洛特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有些惊讶,惊讶于邪神为何停手,就像被击败后送她下山一样,但她想不明白,也只当祂的思绪混乱扭曲。
舞步一换,进入了最后阶段,这是名为悲赋的舞蹈,结局自然也以悲剧告终。
好景不长,恋爱的女人是迟钝又敏锐的,她察觉到伴侣被责任缠身,终究不能常伴身边,她感到痛苦,却又无法挽留,而对方同样如此。
这一阶段的动作没有那么亲密,显得纠结反转。若即若离,却又想靠近彼此。
最后两人还是分开,最后一个动作,邪神背对着她,堪称绝情地甩开她的手,因为这是必要而正确的事情。
只有天和地分开,世间万物才能诞生。
只能对视,永远不能再触碰彼此,这是他们的悲,也是众生的喜,天的悲化为了雷霆雨露,却唤醒了生命,地的悲化作了山川河海,养育了众生。
这段舞蹈本质是用拟人的形式来讲述天地诞生,先是赋予他们人格化的表现,再给予无私和大爱的神格,以个人之悲衬众生之欢,那种感觉绝难用言语描述。
是歌颂无私奉献,还是单纯描述一段悲恋,解释多种多样。
舞蹈结束,邪神的虚影消失,夏洛特却浑身乏力,跪倒在地,无声恸哭。
失去一切的空荡感和绝大的悲伤直达灵魂,她泪流满面,心中邪神的虚影不断稳固,直至和兄长的影像分庭抗礼,这两者的影像隐约重合,夏洛特只当兄长的位置要被取代,立刻警戒起来。
这样的舞蹈,对心灵造成的影响难以消弭,往往只是一舞,共舞的双方就会自然而然地结为伴侣,互相安慰,或者这本就该是伴侣才能跳起的舞蹈,更别说与她共舞的是邪神。
用力一咬舌尖,血腥味在口腔扩散,用痛苦让注意力转移,她不能忘记目标,取得信任,窃取邪神神力,并用这击败祂,最后救出兄长。
力气缓慢重回,她挣扎站起,身上光华闪动后,服饰转化为脑中的形态,虽然不多,但她体内已经多了一种混乱的力量。
台下的村民仍在跪伏,也许是不知道邪神离开,也许是此刻她有着相同权威,她本来该说些什么稳固身份,但此刻提不起心情,无论是内心的悲戚还是仅是一舞就让她动摇的危机感,她必须快点回到住所,回忆和兄长的过去,借此找到获取信任又能维持自我的内心平衡所在。
………
平衡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词,在他口中,世界运转和生命原理都有平衡。
“但这是一个不完美的平衡,需要时刻调控,就像旱灾洪涝,又像人的思维,大多数时候,自私总是占据主流,善良总是在鬼影憧憧中挣扎。”无论微观的个人情绪还是宏观的集体大多如此。
彼时夏洛特正因为一些事情而自我怀疑,因为从来就在课业上领先的她罕有地被人反超,她本以为自己不在意,但在见到黑发少年时,她还是扑了上去,向他述说自己的不甘……和阴暗的妒恨,但说着说着她惊觉自己实际上在贬低别人,自以为可以平等待人,但潜意识却觉得对方在自己之下。
他不会喜欢这种表里不一的人,这可比被人超过要难过许多,夏洛特甚至产生自我否定。
不过兄长却安慰她,让她不必苛求自己,毕竟圣人也会产生嗔念,只是能克制言行,遵守他们的道与理。
“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哥哥有过负面情绪。”
“那肯定还是有的,比如说……”他没有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你知道这想法不对,并且可以正视自己,就足够了,说明你绝不会被自己的恶念掌控,毕竟这我也不能做到。”
她才不会信这话,只当是安慰她的自谦,毕竟他的品性这些年来有目共睹,大家都在私底下把兄长称呼为贤者,因为他外表年少,却总是给人一种看穿世事的苍老智慧感。
情绪总算平复,因为一路奔行,她此刻发丝散乱,胡乱地披在肩上。
“帮我梳头发嘛……”她又晃着少年的胳膊撒娇,不知不觉身高已经到了他的肩膀,不再需要抬头看他。
不出所料的拒绝,“为什么,小时候你不是经常帮我梳头。”
“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有心想说她已经长大,不过最后还是在她那一连串我不管我不管之下败下阵来,看来她精神状态还是没有成熟。
用木属性魔法生长交织而成一条吊起的藤条秋千,她坐下来,拿着木齿梳,少年半蹲,轻轻撩起她的长发,因为被汗液沾湿,带着点湿热,少女的发香也伴随着热气升腾。
“都这么大了还是不稳重。”
“听不懂~”
因为汗湿,发丝交缠,用力的话,可能会扯断头发,也让她喊疼,所以他轻轻地梳理着,木齿按摩头顶,身前的人发出了舒服的哼哼声,身形随着秋千轻轻摇晃,不多时,她的金发就变得柔顺平整,在日光下泛着美丽的光泽,那璀璨的颜色,无论几次都能夺取他的目光。
“哥哥,也帮我扎头发。”
“好好……没觉得疼吧。”把她套在手腕上的发带取下,用手从发尾往上抚,找寻发量和位置的平衡点。
“当然不会!”
不过说到底少年也只帮她梳过头,并没有专门研究过这些,最后也只是束起简单马尾,打的蝴蝶结也有些不对称,但夏洛特吃吃地笑,似乎十分满意。
“真是的……这种事情,可不能随便让别人来。”他有心强调男女之别,但夏洛特头也不回,“因为是哥哥,所以才让你帮忙的……才不会让你以外的人梳头。”没有后发遮挡,光洁白皙的脖颈,此刻却有绯红慢慢爬上,小时候她说这种话脸不红心不跳,现在说出类似的话时,却不知为何有些害羞。
她从秋千上跳下来,“哥哥,我先走了。”不等回答,她又跑着离开,刚扎好的马尾在脑后一跳一跳。满是青春活力。
他虚握手掌,发丝的柔软感触仍存,无奈地笑了笑。
“总是和她说些自己也做不到的道理,总有一天我也会被这些道理反噬吧。”
“即使满口先贤道理,到最后我还是不能超脱欲念。”
“说着把她当做干女儿和妹妹,也只是为了心安的自欺欺人。”
贪恋着一份不该属于他的归宿感,刚刚他就没有向夏洛特挑明那个男生因为喜欢她才拼尽全力地努力赶超,想引起她的注意,归根究底,他就不想她意识到别人对她抱持爱恋。
并没有欺骗夏洛特,他做不到正视自己。
是什么时候开始用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看她?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重要,但假如是从她年幼时开始,那他大概就要重新认识自己了。
呆站到夕阳西斜,把他所站之处笼罩在阴影里, “这样下去不行。”他自言自语。
“假如不能克制感情,最后也只是伤人伤己,她该有的是平静幸福的人生。”
但道理知易行难,他知道自己有使命在身,却又不能说服自己放弃。既不能像类似传说里的先贤一般豁达,又被责任困锁无法表露感情。
说到底他就是个普通人,一个满口道理,实则自私的伪君子。
再这样下去,他会先一步走火入魔,届时欲念炽心,本心偏移,别说使命。他会先毁掉夏洛特。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他面前空无一人。
但随即,他半侧脸颊不自然地抽动,一边面色严峻,另一边看起来却有些狰狞,狞笑着,“对啊,你就继续带着名叫哥哥的假面来压抑自己的兽欲吧,道心有缺的萝莉控。”
“……你明知道自己来到异界是为了感悟这里的完整规则,回去梳理补全我们家乡混乱的道则,根本不可能留在这里,留在她身边。”
“但你又会嫉妒她和别的男人距离靠近,你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却希望那是因你而萌生。”
“去占有她啊,摧毁她,让她那充满希望的眼睛失去光彩,在她身上留下永远无法消逝的痕迹,这样她就再也不会离开你,无论你因为使命离开多久,她都会永远在原地等你回来。”
“闭嘴,心魔。”
“我只是如实陈述你不愿意正视的念头罢了。”
少年猛然挥掌,抓向自己的脸,但心魔也迅速消声匿形,不知躲到了哪个角落。
心魔的成型是道心失衡的前兆,假如无法拥有新的领悟,或者更直接地说,想通,那他很快就会走火入魔。
对有些人来讲这不是坏事,极端的欲念和追求会成为大道的推进力,这会让他们变得疯狂,但同时也会变得极端强大,比起先前数十上百倍的强大。
但对于少年来说,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如果真的有控制不住那天,他会在那之前就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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