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辛勤的村民们结束劳作,相互打着招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回田埂,远处炊烟袅袅,为他们指明了家的方向。
“差不多又要到收成的日子了。”
“今年的水稻能装满几座谷仓呢?真是期待。”他们互相搭着话,发色多为棕红混杂,看起来彼此之间沾亲带故,晒得黝黑的脸上也能看出些许共性。
在田间小路行走,只容一两人前进,全由泥巴堆筑,既不稳固又不平整,换作别人来走,光是注意脚下都要耗费大半精力,但对于这些庄稼汉,即使疲惫也依然稳当,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其中一个肤色偏白的青年就很引人注目, “对了,二叔,你家牛改天借我用一下。”
“哈?我送你的小牛犊你养死了?”
“也没有……就是有点无精打采,看是不是想妈妈了。”小伙子支支吾吾,走在前面的人头也不回,大声嘲笑。
“他拿去换‘药’了,对个屁!你小心点,怕不是有借无还。”
被称为二叔的男子火冒三丈,破口大骂,“我是看在你妈的份上送你一头牛,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他的侄子见势不妙,连忙加快脚步窜回大道上,但二叔也把肩上挑着的篮子放下来,挥着扁担追了过去,“我打死你个丢人玩意!”
“嗷!啊!!!靠!”田野上传来一连串的鬼哭狼嚎,而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人来说,当然是要加把劲起哄,“大叔,打他屁股,别打腿,不然他明天就要偷懒不下地了。”
“是极是极。”
“你们他妈的别说了!”想捂住屁股,但扁担一抽没肉的手背,可比屁股疼上十倍不止,经过一天劳作后灌铅的腿也重获力量,使出吃奶的劲往前逃。
“我让你喜欢吃‘药’!我让你干一天躺三天!”一边追一边骂,缺乏锻炼的小伙耐力还是比不过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的中年人,不多时追赶就结束。
正要给他一顿竹笋炒肉时,他侄子却好像抓住救命稻草,大喊:“二叔,前面,前面有人!”
喊得大声,也把人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一番追逃已经到了村落,农田布置本来也不算远,有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谁家没有人提早回家做饭,小孩也总是提前来这里等大人回家。
但当人们看向村口时,才知道这嘴笨的家伙想表达的意思。
有人不奇怪,但站在那里的人明显是外来者。
一身简单的旅者装扮,似乎在想要不要进村。
此刻天色已晚,在夜晚出行并不安全,所以旅人总是在天黑之前赶到城镇住下,避免野外露营。
所以有旅者也不奇怪,真正奇怪的是站在那里的人,带着防晒也防雨的兜帽,从露出的发尾来看,应是有着金发,被吵闹吸引注意,走向村民。
只为实用而不考虑美观的旅者服饰丝毫掩盖不了她自身的魅力,即使只是普通的皮裤和长靴,在她修长有致的大腿下也显得那么诱惑,可惜上身和面庞大半都被斗篷和兜帽遮掩,但只从阴影可见下巴曲线完美,且肌肤白皙细腻,毫无旅者该有的粗糙和黝黑,让庄稼汉们遗憾不能得见全貌。
遗憾很快就被弥补,似乎是觉得与人搭话遮遮掩掩不太礼貌,女性旅行者思索了一下,把兜帽朝后掀下,“你好,请问一下,村子里是否有旅舍?”
面庞白皙,脸型完美,身材也苗条匀称,每一处都仿佛神灵的造物,无法多增或是少减,璀璨的金发自然地披散在身上,像是最高级的顺滑绸缎,碧绿的眼瞳仿佛王冠上成对的宝石,使人无法挪开视线。
她的疑问迟迟没有得到回答,“额?你好?”片刻,她再度发问。
“呃!!!”中年男子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你……你好!有的……哦……不对不对,没有的。”种了一辈子地的乡下男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一时间甚至没法正常回话。
这样偏远而小的村子当然没有旅舍,他却不经思考说出了错误答案。
他尚且如此,还捂着屁股的侄子就更是丢人,像中了定身魔法,张着嘴一动不动,好半天说不出话。
意识到自己的丑态,饶是已经年过五十,这汉子黝黑的面庞也不禁不明显地红了红,只是好看还不至如此,那些俗气的灯红酒绿之所也总是有着所谓冠有女神或者恶魔名头的娼妇,虽然消费不起,但见总是见过的。
真正震慑着他的是女孩周身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明明看起来年岁不到二十,却仿佛身居高位多年,如果不是独自一人前来没有侍从,他大概会误以为是大小姐前来游玩。
虽然这鬼地方没什么好玩的。
至少是男爵以上的贵族,好吧,他其实也没见过那以上的贵族,只是下意识觉得以前进城卖菜时远远看过一眼的贵族小姐不配与她相提并论。
而他们这些在泥里滚打摸爬的人在她面前就更要自惭形秽了。
听到否定回答,少女失望地皱了皱眉,只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就让眼前的一群人不由得惴惴不安,这是平民面对贵族的正常表现,要全力满足贵族的要求。
这是近乎刻在灵魂里的本能,不然不敬名头扣下,家破人亡就在今天。
好在少女不是他们想的贵族,“那,有空闲的房间可以让我借住吗?我会付住费的,还要麻烦补充食物和清水。”她退而求次,再度提问,在随身的小包里掏了掏,亮闪闪的制式金币就刺伤了他们的眼。
但显然,这个需求也不是这么简单能满足的,这个村子实在太小,大部分家庭一家老小都睡一屋才是常见情况,即使有多余房间,也都是给兄弟或者儿子分家结婚用,何来空余。
至于挤一挤,先腾一间房间出来?开什么玩笑,给贵族用他们这些泥腿子用过的被褥?!几条命啊,现在笑嘻嘻同意,临走挥挥手人头落地。
大部分贵族当然没有这么喜怒无常,但大部分人也只有一条命,这是试都不敢试的事情。
但贵族的要求必须满足,所以他们进退两难,甚至想现搭一间大房子出来,比村里最高的房子还高,最大的房子还大,如果他们能做到的话。
少女把他们的为难看在眼里,在心里暗叹一声,打算进村询问其他人,或者干脆露宿郊外。就在这时,苍老的咳嗽声在她背后响起。
“不嫌弃的话,就来我这老头子家吧,有多余的房间。”
少女内心一喜,忙转过身道:“那太好了。”也正好错过了身后阴冷的危险视线,只是那视线却不是对她,而是对那老者。
“老布斯,你家有房间,我怎么不知道?”少女身后有人发问。
“咳咳。”叫做布斯的银灰色头发的老人拄着拐杖,佝偻着身形咳嗽几声,“我女儿走了二十年,她的房间一直当杂物间用,但是收拾一下还能睡,大人,您不会介意吧?”
少女摇头,她当然不在意这些,老布斯浑浊的眼珠闪了闪,也不多说什么,转过身,示意少女跟上。
老人的家当然不远,还没走两步,一老一少的身影就掩在门后。而就在这时,其他人才回过神来。
家庭矛盾当然已经不再是当前的重点,露出和庄稼汉不符的深沉眼神,中年人盘算着什么,而刚刚借机跑得老远的侄子也一反常态地走近。
中年人摇了摇头,“先回去吧。”说完,他朝家的方向走去,不多时,就听到了稚嫩的叫喊声,“爸爸!”而他也露出了温馨的表情,“我回来了。”
……
老人的身体不是很好,只是稍微挪动架子,抖落的灰尘就让他咳个不停,好半天喘不过气。
少女当然看不下去,接过他手里的破旧箱子:“老人家,不用麻烦了,我只是借住一晚上。”说完,她走到窗前,稍微用了点力气,才把已经卡死的叉销拔出,余晖从窗台照入,给她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平添了一份不真实的美感。
老人只是背着手,慢慢走出房间,‘明天就送她离开吧。’他在心里沉重地叹息,而后去把剩下的饭菜加热。
把门关上之后,少女抬起手,指尖微动,从指腹生成一个小小旋风,把灰尘全部卷入,而后送出窗外,如村民的猜测,她确实是一名贵族,贵族和平民不仅仅是身份区别,还决定是否掌握魔法,从这角度来说他们只是长得相似的不同物种。
老人把备用的被褥放在身后的椅子上,她在地上铺平,而后坐下,闭眼,以少女自身为中心,周围数百米范围的一切都照应在她脑海中,东西,人,对话,表情,甚至……内心所想。
她‘看’见刚回到家的农民和妻子讲述今天外出劳作的所见所闻,其中当然包括她这个外乡人;做好晚餐的妇人坐在门槛上和邻居闲聊着家长里短,她们附近有几个小孩趁着天黑前最后这一点空闲追逐玩闹;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都是再普通不过的村子。
这村子在地图上并不存在,处于水火不容的的人魔交界。
位处这样危险的地带,没有贵族镇守,没有神灵护佑,根本不可能有人类生存,这样平和的普通生活,反而是最不普通的。
经常有好事者慕名而往,只是没有一个人成功回来,只能从出发前提前写好的绝笔窥得只鳞片爪,在他们的描述里这个村子被称作未见之地。
“粗茶淡饭,希望你不要介意。”老人再度敲响房门,端着一碗简单的地瓜粥,在这样贫穷的小村庄,这就是最常见的食物,只是他走进来之后才发觉屋子里似乎没有桌子,就这样让少女坐在地上也实在不尊重。
“唉……来厨房吧。”少女乖巧地跟上,她当然不想站着吃饭,何况这也是一个获取信息的机会,老人的身体机能已经衰弱到极致,视野早已模糊不清,无法看出房间前后变化。
厨房就是餐厅,余热未消的灶台附近就是吃饭的矮桌,昏暗的光线无法影响她,实际上就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也能够看清一切。
用不习惯热食为借口,她先把碗放到桌上,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金币,放在桌上推向老人。
“布斯先生,这是我的住宿费。”她用着从村民那里听到的名字称呼老人。
“太多了,大人,何况我这样的老家伙,有钱又能去哪里花呢。”在饭桌对面,疲惫的布斯耷拉着眼皮,并不为金币的光芒所动。
“不是的,我还想问您一些事情,您见过这个人吗?”她随手一挥,空气中出现影像,老布斯摇摇头,“大人,我视力不好,早就看不清东西了,过往行人的模样全都没能记住。”
“这样吗?那这附近是否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比如进去就出不来的绝地之类的。”她不死心地追问,见老人迟迟不回答。
“我叫夏洛特,您用名字称呼我就好了,是不方便说吗?”
“夏洛特……和我女儿一样的姓。”老布斯的眼皮动了动,夏洛特又在他的心里听到了一声叹息。
“诶?”
“抱歉,大人,我并没有不敬的念头。”
在一些贵族镇守的区域,他们会禁止平民和贵族姓名重合,违者既斩,夏洛特当然不这么想,她奇怪的是,“夏洛特是我的个人名字,并不包含家名。”这并不是姓氏。
她收回心神,面前的老人古井不波的面容也第一次变化,很快恢复如常,“早些休息吧…晚上最好不要出去。”这样说完,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夏洛特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但此刻也只能作罢,只是暂住一晚,她问得太多反而不自然,读心魔法只能用来验证真伪,不能方便地得知她要的信息,端起碗,斯文又快速地把粥喝光,用清洁魔法收拾好周围,她也回到了房间。
随身的小包内里空间比外表要大许多,用空间魔法扩大,足有一间房间大小,在里面翻找靠的并非摸索而是精神摄取,伸手只是在旁人面前的表象,只是手掌摊开,一粒干瘪的种子出现在掌心,既然无法问询,她打算用其他的手段得到指引。
她并不擅长无中生有的占卜魔法,只能借助外力,被灌注魔力的种子以极快的速度变得饱满发芽,在她手中成长为一株含苞待放的花。
花骨朵愈发膨胀,吸取的魔力也让她面色发白,终于,花朵朝向一个地方开放,而后在眨眼之间凋谢。
命运之种本该给出更具体的说明,现在却连指引方向都有些费劲,也许是她的目标所在之处有着极强的干扰。
但有指引就足够了,化作一阵清风,她从窗户遁出,而她刚一出门,门就被轻轻敲响。
“我先睡了,老人家,晚安。”提前布置好的魔法触发,给了老人回答。
………
夜色降临,向指引的方向前进,村子坐落在一座山旁,而那方向也指向山巅。
隐藏身形,她向山进发,沿途也留心着路过时其他人的反应,但无论如何,都没有察觉到超凡力量的存在。
直到接近山脚时,她突然从前方的黑暗里听到奇怪的叫声。
“快哉啊,快哉……”拎着半空的酒瓶,早上被追着打的青年一手提着裤子从草丛里钻出来,醉意朦胧的眼,和空气中某些五谷轮回之物的芬芳都告诉夏洛特这人刚刚在里面做什么,虽然之后他自己就说出来了。
“拉屎好舒服啊。”对近在迟尺的她视若无睹,因为使用了隐身魔法,夏洛特嫌弃地掩住鼻子,和他擦肩而过,但随即,他的自言自语让夏洛特又停下脚步。
“不知道拜托那个大小姐能不能带我逃出这里呢,这鬼地方,再待下去人都要没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思索着,她的身形从空气中出现,听到身后发出声响,青年回头一看,吓得怪叫一声,“妈呀,鬼啊!”但惨叫被限制在周身数米,无法传得更远。
“你为什么想要逃离……?”不着痕迹地退后两步,躲开面前那人回过神后兴奋的前扑,同时用气墙阻拦,“真的是魔法,你真的会魔法!”那人摔了个狗吃屎,反而更加兴奋。
“小声点,还有,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清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是是……我这就告诉你。”激动得语无伦次,但他还是一股脑地把自己的愿望全说了出来,一副病急乱投医的样子,夏洛特保持警惕,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判断着话里真假。
………
“也就是说,这个村子之所以可以和平,是因为山上有邪神庇佑?”坐在山脚的小屋,也就是青年的住处里,夏洛特进行着补充询问。
“对的对的,哦不对不对……那个是正儿八经能给人赐福的大神,可不能乱说。”先是肯定,随后又连忙摇头否认,恐惧之情溢于言表,但随即寒光一闪,夏洛特不知从何处取出的长剑架在他脖子上,只是轻轻一抖,一道血线就延长,吓得他高呼饶命。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诶?”
“如果山上真有邪神在,为什么害怕到想逃离的你会住在离祂最近的地方?”这个破绽太过明显,说话间,她手里的剑再度用力下压,死亡气息靠近,他再度大叫。
“是布斯老爷子叫我住在这里的!村里就只有我和他没有信仰!”
和那位老人家有关?夏洛特收回剑,绿光一现,青年脖子上的伤口消失无踪,即使脖子被切断在短时间里她都能接回去,更别说这点伤势了。
“那你那个二舅,还有其他人,全都信仰了邪神?”今日站在村口她就已经把争执从头旁观到尾,此刻听到青年的话,不由得追问。
却不料对方脸上露出不屑表情,“我没有二舅,我父母是独生子女。”
这番话更是奇怪,不过青年很快就进一步解释,邪神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把村里的家庭打碎重组,给他们植入设定修改认知,按照固定模式来生活,只有他靠着老布斯给的药可以维持清醒。
很快就要到收获祭,届时会评判每个人的劳动成果,而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肯定垫底,所以想逃走。
“垫底会怎么样?被惩罚?”夏洛特自然而然地得出这个结论,但青年摇了摇头,“垫底没有惩罚,第一名会被选去侍奉大神一年,一人只能一次,但下来的人我感觉都不再是自己。”
“既然没有惩罚,那你害怕什么?”
“大人,您不懂的,看着本来还熟悉的人变得慢慢陌生,我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了。”布斯老爷子也没几年可活了,这种生活他是一分钟都不想过。
“噗……”夏洛特突然笑出声来。
为了探查他话语的真假,她也一直用着读心的法术,结果这家伙刚刚心里想的是‘万一哪天大神发癫给我安插个八岁大的儿子,我还是处男呢,可不想喜当爹。’着实让她忍俊不禁。
笑声清脆如银铃,笑颜如暗室生光,把他也给看呆了,直到夏洛特出门继续上山才回过神来。
“大人,山上去不得啊!”
“我要找的人在上面。”
她现在已经知道老布斯居住在村口,负责接待借住的过客,并在天亮把他们送走,安排青年住在山脚,作为他们深入时的最后一道劝阻。
如果他们实在不听那就是好言难劝该死鬼,如果来人具有魔法在身,那就是生死有命。
“唉哟……我就知道没怎么简单就能逃走,上次那个黑头发的吊毛也说很快就下来带我走,结果现在也死不见尸了。”青年一拍大腿,望着夏洛特的背影,长吁短叹。
而后一阵香风袭来,夏洛特去而复返,还没等青年高兴,“把你刚刚提到那个人的事情告诉我。”
“唉哟………”
……
踩在沾满露水的落叶上,夏洛特眼中精光闪烁,黑发之人……兄长,你真的在这里吗?
夏洛特来找的人是她的兄长。
当然,她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自小相识,两人向来以兄妹相称,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十几岁的模样,即使她长大也维持不变,每年都会固定出去一段时间,但在前几年一去不回。
自那之后为了找到兄长的踪迹,她苦练魔法,直到同辈无人能出其右,跟随着当时他的足迹来到这里,追踪魔法显示他就是在这里消失。
自称来自遥远的东方,至今她也只见过他一人有着黑发黑瞳,所以如果预测魔法只是给了指引,那青年的话语就是再有力不过的佐证。
兄长向来正直勇敢,如果他知道这里有邪神,必然不会视若无睹,在上山前把两个村民从认知修改中唤醒,并让他们阻拦无辜的人深入村庄,她把目前的信息串联,更加坚定了上山的决心。
她并非被寻人需求冲昏头脑,兄长来自东方,那里名为‘大道’的超凡力量难学难精,至少在她看来不如她所学之魔法。
而在他失踪这几年,她将几乎全部属性魔法掌握,除了虚无缥缈的预知,她自信已经超越兄长,一直的勤学苦练也是为了找到他。
越往上走植被越稀疏,空气中开始飘着一股带着腐蚀感的酸味,夏洛特脚步不停,撑起层层防护,终于来到山顶,被诡异力量削平,而直到来到近前,她才看到被血肉根须缠绕的大殿,先前在山脚下,无论如何蔓延感知都无法窥探。
随着走近,门柱上的根须骤然膨胀,睁开了一只只猩红的眼球,转动之后,聚焦于她,脚下的地板也变得黏糊,她视若无睹地踩踏其上,任由凸起囊肿被踩爆泵出的腥臭液体溅到靴子上。
直到距离门板不过数步,她才停下,单手凭空虚握,蓝色的破碎星光在手中汇聚,最终形成了古朴的骑士长剑,随着魔力的灌输,不断发出清亮的剑鸣。
‘滋啦啦啦……’而后电光缠绕其上,牵引电力,就连原来还算晴朗的夜空都有乌云缠绕,不时有雷电连锁弹跳击在地上,把缠绕的根须劈成飞灰,待蓄力完成,她双手握剑,扭转腰部,全力挥舞。
自然没有什么自报招式名字的中二流程,庞大的电流形成浩荡的雷海,摧枯拉朽地将殿门一击而破,一道豪光直射大殿深处,沿途无论是柱子还是其他杂物全都无法阻止,直到最深处时突然消弭无形,更确切一点,直到殿内那身披黑袍的身影前消弭无形。
腥臭和酸气全都扫荡一空,只留下干燥的烧灼气味,她径直而入,脚底下尽是厚重的黑灰,而身上的装扮已经大大不同,像是参加晚会的礼服,就以战斗来说并不是适合防护的修身形态,但其上流光溢彩的纹路又象征其同时兼具美观和防御,不需要靠物理形态防护,伴随步幅迈动,从裙甲下露出的并非优雅的高跟鞋,而是与地面发出沉闷碰撞声的腿甲。
本就动人的她魅力更上一层楼,既美丽又高贵,就像神话传说中的女武神。似缓实快地迈步,她在下一秒就出现在了‘邪神’的面前。
但哪怕这身装甲极大地增强了她的战力,黑夜也无法成为阻碍,她还是无法洞穿黑袍兜帽掩盖下的黑暗。
“把人交出来,否则死。”她完全无法察觉到任何威胁,这个邪神连影响空间都做不到,所表现出来的也只有腐蚀土地和超量增殖这种是个邪神都有的表现,对兄长或许棘手,但她实在是提不起精神。
“……”‘邪神’耷拉着头,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一样,或许事实如此,她刚才的一击将它半数以上的身体组织全部消灭,此刻已经是濒死状态。
“那就去死吧。”她不再废话,长剑之上雷火闪动,直刺邪神面门,她的感觉告诉她兄长就在大殿下方,如果对方不愿意交出来,那她就消灭祂之后直接找。
噗呲一声,血肉被穿透的轻响传出,而后就是雷电的狂涌,但夏洛特脸色大变,她明明看见自己的长剑没入了兜帽处的黑暗,但溅出血花的却是她自己,浑身麻痹的也是自己。
“空间魔法……不对,没有对应的波动……”伤害反弹,精神操控,她遍历着自己所知,但找不到对方使用的力量。
想抽回剑也不能,停下魔力的输出也不能,她只能看着黑袍身影缓缓抬起肥大的左手,每一根手指都像章鱼的触须,缓慢地伸长,直到探入裙底,缠上腰间。
黏糊的分泌物透过皮肤渗入体内,夏洛特迅速失去意识,最后身体无力地软倒。
“愚蠢……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