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傻猫,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照常起床,从干妈那继承的屋子里和往常一样满是植物的芬芳,她抽动着自己的小猫鼻子,享受着这股清香,作为兽人,她很喜欢这种自然的味道。
洗漱完毕之后,她看了眼时间,去到屋子前叫醒了自己的女儿,女儿和她长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她是一头银发碧蓝眼眸,而女儿是黑发红瞳,除此之外女儿简直就是小时候的她。
女儿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不情不愿的起床,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总是睡不够,她记得自己的丈夫曾经也笑话过自己是只睡不醒的小懒虫。
她沉浸在回忆中,脸上露出傻笑,但随即又神色黯淡了下来,她体质很差,曾经发过两次高烧,好不容易都挺了过来,但记忆都出现了问题,第一次高烧后她遗忘了亲生父母和自己的身世,只记得自己遇到了那个不嫌弃自己兽人身份的丈夫,然后又被干妈认作干女儿;第二次高烧是在干妈寿终正寝和丈夫因故去世后,伤心的她大哭一场,高烧不退,痊愈之后忘记了自己丈夫的一切记忆,记不得他的模样,记不得与他相遇的事情,甚至忘记了他因为什么而去世。
她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但生活总得继续,好在自己还有和他生下的女儿陪伴,从自己去世的干妈那继承的屋子和厨艺让她不至于为了生计发愁。
女儿扯了扯她的袖子,她的意识从回忆中脱离,对女儿歉意的一笑,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开始烹饪起了早餐。
早餐是煎蛋加面包,再朴实不过的料理,鸡蛋是昨天在市场买的,面包是自己做的,这是她从干妈那学会的手艺,也是她每天的收入来源。
身边的女儿乖巧的摆好餐具,坐在椅子上前后摆晃着小脚,她两只小手托着下巴,稚气未脱的开口。
“好了么?妈妈,我有点饿了。”
“马上,乖女儿再等一下。”
她给煎蛋撒上些许食盐,不需要多余的调味,一点点盐就能让煎蛋变的美味,油脂让鸡蛋的蛋白受热凝固,根据煎制的时间不同,就可以让鸡蛋有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味。
她更喜欢多煎一会,再翻个面,让蛋黄也和油脂拥抱,最后得到一个蛋白有些许金黄焦香,蛋黄完全凝固的煎蛋;但她的乖女儿就更喜欢蛋白刚刚凝固,蛋黄处在些微溏心的状态,小孩子似乎很喜欢半凝固状态的蛋黄的口感。
煎制好的鸡蛋和面包片摆进了餐盘,她和女儿享用着早饭,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乖女儿今天有和别的小孩子一起玩么?”
“没有,感觉他们太幼稚了,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她苦笑,自己的女儿确实有些孤僻早熟,只有在丈夫和干妈面前才会偶尔撒娇,她总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自己的女儿仿佛就像另一个性格的自己,也许是因为和自己长的太相像了吧,她这么向自己解释。
吃完早饭后她开始准备起了今天要烘焙的面包,女儿偶尔会在一旁帮忙,她捏了捏自己女儿的小鼻子,面粉也跟着沾染上去,女儿像只小花猫,被面粉弄的鼻子痒痒打起喷嚏。
不满的小家伙往她脸上也抹了一把面粉,两只花猫嬉戏打闹,日子似乎也没那么孤寂了。
她照常出摊售卖面包,顾客很多都是干妈在世时就积累下的固定客人,她也曾担心自己会不会让这些客人失望,但据客人们说,她的手艺比起干妈是青出于蓝,她对此并不太相信,总觉得是客人们因为干妈去世的缘故安慰自己。
女儿今天也不知道去了哪游晃,和别的小孩不同,女儿特别喜欢一个人闲逛,她倒也不担心,女儿比一般小孩早熟的多,都不需要自己教怎么避开危险,兽人即使年幼,也比一般人力气大不少。
而且她有种奇怪的直觉,女儿自己闲逛不会出现什么安全问题。
小家伙有时候会停在某些看起来最普通不过的东西旁边静静观察,一动不动的能看上好久,对她来说似乎这个世界很是新奇。
和她一样年纪的孩子大多活泼调皮,女儿的早熟孤僻显得和周围的孩子格格不入,加上她兽人的身份,女儿其实是有些被小孩们排挤的。
她也曾因此苦恼,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女儿倒反而很是豁达,用小家伙的话来说就是“无所谓,反正我本来也不想和那些小屁孩混在一起。”
这话倒真不是出于安慰,女儿是真的不愿意和别人交流,小家伙骨子里有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冷傲和孤僻,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是后天能培养出来的。
不过她也没想着纠正,反而觉得这才是女儿该有的性格,随她去吧,只要小家伙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就最好了。
她售卖完了今天的面包,像往常一样前往市场买菜。
年轻的母亲正在为今晚的菜谱思考,不知为何最近的她总是做噩梦,梦中总是会出现战争,闪动破碎的红色血液,战场上遍布的黑色触手,和一个有着四眼,通体雪白,却又在身上闪耀着魅魔一样红色条纹的女人。
她摇了摇脑袋,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采购晚饭的食材才是当务之急。
她路过了一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的屋子,鬼使神差的,她突然想进去看一下这间屋子,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推开有些破旧的木门,这间屋子甚至没有锁,为什么?
疑问笼罩在她的心头,屋里一进去就能看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器,但已经落上了一层灰尘,她莫名觉得这个地方很眼熟。
大厅的窗边一个有破碎的烧瓶,里面有一株枯萎的野草,原本的主人应该很珍惜这株小草,细心的照料之下都开出了白色的小花,可惜现在已经枯萎。
她莫名的感到悲伤,就好像每天给小花浇水的人是她一样。
她走进厨房,极为熟悉的打开了橱柜,从里面看到了三个人的餐具,有一套是老式的风格,另外两套应该是后面才买的,而且这两套购买的时间应该也有先后分别,看起来这间房子先后有过三个成员,但饭桌前又只摆了两个椅子。
她越来越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对这间没人住的屋子这么熟悉?
丈夫在遇见她之前是住在哪里的?
丈夫是什么工作?
纷乱的思绪让她的大脑几乎爆炸,她头疼欲裂,恍惚间她听到了鬼魅而又戏谑的轻笑,抬起头,那个梦中的女人倚靠在大门前,双手抱在胸前两腿交叉站在那里,仿佛正在嘲笑她的无能。
那个女人这次的形象更加清晰了,不同于梦中模模糊糊的外貌,这次她能直接看到它覆盖全身的白色短绒毛,就像是披了一件白色的紧身衣,但背后的两条尾巴又让她看起来仿佛一只站立的动物,或者说,更像一只人立的猫。
它看到她抬起头,对她轻蔑的嘲笑,身上瑰红的红色发光纹路让它看起来如同现世在人间的恶魔。
她感到毛骨悚然,这是什么东西?
不如说是什么怪物?
它看到她脸上的惊恐,笑容更加肆意扭曲,眼眸下方的两条眼缝睁开,四只眼睛都是野兽一样的暗红竖瞳。
它用四只眼睛盯着她,嘴巴如同恶魔一样咧开,里面满是厉齿尖牙,它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她的思绪仿佛被这句话切碎,破碎的记忆如同镜面一样闪烁,她在记忆中看到了自己,看到了自己和丈夫的初次相遇,她终于看到了自己丈夫的脸,随即剧烈的头痛笼罩了她,耳边恶魔肆意的嘲笑让她更加痛苦。
“妈妈?你怎么在这?你买好菜了么?”
随着女儿的一句话,她仿佛被拉回了现实世界,她还在那个木屋门前停留,门上好好的挂着一把铁锁,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她身上,橙色的光却没有给她一点温暖,她只感觉到寒意。
她开始恐惧,自己如果从来没有进去,那刚才的一切是什么情况,是魔法?
是鬼怪?
又或者是她在门前突发了一次癔症,刚才的一切都是病人的幻想?
为了不让女儿担心,她尽力挤出笑容,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带着女儿去了菜市场。
今晚她翻来覆去,好不容易才进入睡眠。
这一次她没有看见梦中的那个女人,四周一片黑暗,她正为此安心,却突然发现自己正悬在战场高空,地上是横尸遍野,血液肆意流淌,像一幅扭曲疯狂的画作。
她被恐高的本能和地上可怖的景象吓到,下意识的想抱头蹲下,却看到自己的手肘上满是白色的绒毛。
原本站于高空之上的她突然又仿佛站在了黑暗的水面之上,她抱头蹲下,却看到一幅更为骇人的景象,水面上映照出的不是她熟悉的模样,而是那个四眼如猫的怪物。
她听到自己前方传来声音,是她自己的声音。
“害怕了?这可都是你亲手干的。”
她抬起头,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她”轻蔑的看着自己,脸上满是嘲笑,仿佛是人类对囚笼中怪物的本能鄙弃,“她”又补充了一句。
“是你亲手杀了他们。”
漆黑的水面猛的被照亮,水下的尸体们全部站立而起,抬起已经没有任何生气的脸庞仰视着她,高举双手,似乎是在渴求氧气,但更像是……向她索命。
她被噩梦猛的骇醒,周围依旧是令人熟悉且安心的布局,女儿正在她旁边睡的香甜,她浑身冷汗,抱紧被子,黑暗之中仿佛潜伏着怪物,只有女儿在她的旁边,轻微的呼吸声告诉着她,这里是现实。
她无声的哭了起来,她甚至不敢放声,生怕吵醒了身边的女儿。
我的丈夫,你在哪里?我……好害怕。
她一夜无眠。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照入,她终于下定决心,她一定要去那间屋子看一看。
她唤醒自己的女儿,嘱咐她在家里好好待着,她有事要出去一趟,女儿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点了点小脑袋,随后又进入了梦乡。
她顾不得洗漱,急匆匆的出了门,走到了那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屋前。
门上的锁依然静静的执行着守卫家门的任务,好在她是兽人,强行拧开一把锁对她来说并不难。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因为莫名其妙的臆想就拧开别人家的门锁,还要闯入其中,但心中关于真相的渴求逼迫着她的心灵,就像狼群驱赶着猎物,逼迫猎物往它的陷阱前进。
她走了进去,屋内和她的臆想一模一样,无论是那朵枯萎的小花,还是那些奇奇怪怪的仪器,甚至是那三套和她幻觉中一模一样的餐具。
她越来越迷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突然有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是被人提前写好的剧本,一切原本都已被安排好,而她在机缘巧合之下窥探到了剧本的一部分,她讨厌这样。
她这时注意到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奇怪的书,书籍的封皮看起来是某种动物的皮,她本能的厌恶和恐惧这本书,仿佛她以前见过这本书,而且有很不好的回忆。
但如今这个变量是她唯一打破安排的机会,她顾不得心中的厌恶,拿起了那本书。
书籍的封面是不知名的皮革,湿冷滑腻,还是那个熟悉又讨厌的触感,等等,自己怎么会感到熟悉?
自己以前见过这本书?
甚至打开过?
她没来由的有了莫大的勇气,她一定忘了什么东西,她必须找回来,她一定要知道一切的真相,她义无反顾,一如当年,翻开了那本书。
翻开书籍后,她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黑暗,漆黑的水面之上,是那个梦中的女人,或者说,她自己。
她已然想起了一切,被复仇冲昏了头脑的她开启了对教会的血腥屠戮,无论是什么地区教会的分部,无论教会里人类的好坏,她已经不在乎,只要是教会的人,都得死。
她的心在杀戮中渐渐迷失,从一开始的犹豫,到后面的麻木,她已经见过太多的生命消逝,无论是临死前的求饶,还是对她的唾弃咒骂,她都已经听过太多太多。
无论好坏,无论老弱,只要和教会扯上关系,都被她抹杀。
她杀戮的手段也变得逐渐扭曲,她开始折磨,直到她认为对方和她的父母,她的干妈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她才结束对方的生命,再到后来,她已经变得麻木,杀人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数字,和一个未完成的执念,一个她给自己下达的任务,或者说刑罚。
她身边的那个人亲眼见证了一切,但他没有阻止她,他知道这是错的,他知道这场杀戮已经从正义的复仇扭曲成了嗜血的报复。
他也知道她的手段越来越扭曲,直到她变得麻木,他从未劝过她,也从未阻止她。
不是不爱她,是他知道,他没有经历过她的苦难,他没资格劝她善良和收手。
犯错也好,恶行也罢,堕落也好,自毁也好,他都陪着她,只有她遇到危险,他才会出手。
他答应了赫尔奶奶,他要保护好她,他也知道,复仇的路是一条通往地狱的堕落之路,但就像他说的,他陪她。
当教会的人已经被她屠戮殆尽,当她终于来到最后也是最终的教会,教皇的圣膏军为她编织了死亡的大雨,那是涂满圣膏的箭矢和魔法在空中划出的圣火,地上的战士往剑上抹满了圣膏,不止有教会,还有国王的军队。
不知不觉,她已经成为了教会和王国眼中杀人如麻的魔鬼,他们为了除掉她甚至能放下积怨已久的成见,是啊,这是一场以正义之名的剿灭,是为了所有人能活下去的壮举。
但她只觉得空虚,箭矢从她脸上划过,圣膏让她的脸颊被划出一道腐蚀性的伤口,神圣的火光穿过她的肉体,照射出一大个透亮的孔洞。
但这一切又飞速愈合,她也许痛,但也许她也没感受到,是麻木了?
还是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如她的心痛?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她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当年的这些战争,是不是也有着正义之名,是不是战死的战士们,也有着自己温馨的家庭?
小恶魔在她旁边变回了原本少女的姿态,用魔法帮助她挡下了相当一部分的箭矢和圣火,但随即而来的是巨大的火球,那是投石车掷出的巨物,本应用来攻城的杀器如今用在了她的身上,教皇亲自主持吟唱着魔法阵,所有的祭司都加入其中,共同酝酿着神明的怒火。
这场圣战人类已经掏出了最后的底牌,即使她愈合的再快,被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石砸碎,再被神明降下的圣火焚烧,她想必也没法完好无损吧?
身边的他变回了那个畸形的模样,漆黑的虫形中是金色的人形,点点的星光在深邃的黑暗中闪烁,标志着祂并非这个世界的造物,祂既扭曲可怖,又庄严圣洁,仿佛宇宙。
祂的触手瞬间在战场上蔓延,凡是祂觉得能对她造成致命伤的,都被祂抹除。
她只是麻木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教会的魔法阵已经被抹除,教皇最后的底牌也已经破灭,这个年迈精明而又贪婪的家伙确实与众不同,即使已经死到临头,依然保持着那份上位者的威严,既没有歇斯底里的咒骂,也没有屁滚尿流的求饶,他只是问了一句话。
“还不够么?”
在他看来,无论是兽人王国的覆灭,还是赫尔奶奶的死亡,他都已经尝到了足够的代价,他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复仇,他只是觉得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了。
即使快死了,他依然只是把这两件事和其他人的性命当成是可以等价抵消的度量物品。
这句话彻底触碰到了她的逆鳞,为什么?
为什么你都要死了,你还觉得人命是可以用来计量的筹码,是你手中可以随时交换挥霍的资源?
那些被你的欲望,被我的复仇卷进来的人,那些或许有罪或许无辜的人,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他们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家庭?
没有那个在等他们回去的人?
为什么连我这个已经杀人如麻十恶不赦的家伙都知道这件事,你做为教皇,作为一切权力的最高者,连国王都要被你擒制,你这么绝顶聪明,难道就没想到过这件事?
你作为一个人,怎么能比我一个怪物还要不在乎人的死活?
她浑身长出了白色短绒,原本姣好的身材仿佛穿上了白色的紧身衣,曲线妖娆,但却让人生不起一点欲望。
因为她背后飘扬的两条尾巴和身上闪耀的不详瑰红纹路,让她不像个人,更像只人立而起的猫,四只眼眸同时睁开,她裂开恶魔一样尖牙缭绕的嘴,对着教皇无声的咆哮。
即使这样,教皇依旧没有被她吓到,依然是那副精明冷酷,算计一切的上位者模样。
她眯起眼眸,突然觉得饶有兴趣,好啊,既然你到死都是这样,那你就去死好了。
一瞬间,场上所有还活着的东西都瞬间死去,她无声的咆哮早已捏碎了所有活物的灵魂,只是未曾放开松手,所以残渣不曾碎裂落下,如今她终于放开了一切。
既放开了扼住灵魂的爪,也放开了自己做为人类的心。
身边的祂艰难的变回人形,一旁的小恶魔也变回幼女模样,他看着她,向她发起了邀请。
“结束了,咱们回家吧。”
没有责怪,没有安慰,他只是约她回家,一如从前,一如他找回那个失魂落魄离家出走的小猫。
她变回人形,却捂住脸转身,又哭又笑,不敢面对他。
“请……不要再看我了,好么?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她明明是那副姣好的少女姿态,却说出了这番话。
她从心底知道,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能和他白头偕老,共度余生的少女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满手血债,放弃人类的心的丑陋怪物,甚至这个怪物还虚伪的变成兽人少女,试图用这副类人的外貌,来掩饰自己的恶心。
她打从心底里厌恶自己。
他没有安慰,他也没有为她开脱,滔天的血海是她抹不去的罪孽,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是这个结局。
但他是自私的。
她最后只听到了一句话。
“原谅我,傻猫,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封印了她几乎所有的记忆,包括另一个她,小恶魔的。
他给她安排好了人生的的剧本,试图让她能作为人类安心的活着,也试图让小恶魔能弥补上那一份缺失的童年。
但他不会在出现在她们的生活中,他没法无视自己和她背负的罪孽,无视那些死去冤魂的哭喊和她共同享受普普通通的生活,这是对他和对她们的惩罚。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么自私和愚蠢,完全没有顾及和思考她和“她”的感受,只是以自己一厢情愿为她好的想法强行为她安排好了结局;他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制订的惩罚和认为一个人背负这段罪孽的记忆就能翻过这一页的想法是多么可笑。
他也觉得这么自私愚蠢可笑的他已经不配再和她生活在一起。
她本应在他的安排中度过余生,直到那本书的出现。
它似乎总是给予希望,却又总要以它自己认为合适的价码收取报酬,它就是想看到她回想起一切的痛苦模样,想看到他的苦心规划付之东流的苦痛悲鸣。
但她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逃避的胆小流浪猫,她有了家,有了那个无论如何都会接纳包容她的他。
她看向那个代表着杀戮和罪孽的自己,而她也看着她,她向她询问。
“你做好背负这段罪孽的觉悟了么。”
她点点头,这份罪孽是抹不去的,也是她所必须承担的,她不能只让他一个人替她背负。
她终于和自己的黑暗和解。
她走出她和他的家门,小恶魔早已在门外等候,她们本是一体如今却又变为二人,这份罪孽小恶魔也将共同背负。
她拉着妹妹也是女儿的手。“走吧,我们去找回那个离家出走的负心汉,没办法,谁让我们是他买回来的奴隶。”
———————
贫民街里最近出现了一家神秘的商店,白天会有免费的面包无偿供应,而晚上会有治疗药水摆在窗口前,供所有人随意拿取。
如今教会已经覆灭,没有人再打压炼金术,新任的国王也默许了这种东西在世面上流通,也曾有人动过歪心思,无论是白天的面包还是晚上的药水,免费的东西全部掌握在自己手里也是一笔暴利。
但第二天这些人都会死于非命,久而久之,人们对这家店的情绪很是复杂,既有对于神秘的恐惧和敬畏,免费的药水与面包却也实实在在的救了不少本应该因为伤病和饥饿死去的人们。
无论如何,只要不触碰规则,这家店对人们总是有利而无害的。
———————
“我们这样就能够赎罪了么?”
“不能,那些罪孽是永远也抹不掉赎不清的,但我们的举动,也许能或多或少的给这个国家带来一丝善意,也能让我们时刻记得,自己原本那颗人类的心。”
“那我们的收入怎么办?就这样一辈子免费供应么?今天的菜都买不起了。”
“老婆大人唉,我们不用吃饭也不会饿死的吧。”
“说要记得自己原本是人类的也是你吧,哪个人类能一辈子不吃不喝?”
“要么等个几十年?等这个国家的人淡忘了以前的事情,我们再重新开店营业?”
“那周围的人怎么办,过个几十年我们还是这副模样?”
“随着年纪临时改变下模样对我们不算难吧,反正不和别人打交道,只是偶尔露面啥的。”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还在生气。”
“对不起。”
你被她揪着耳朵,她当然有理由生气,无论是你不顾她的想法强行给她安排的人生,还是你决定远离她们的生活,更是她们找到你时,你在王国废墟里,形态扭曲,几乎再也找不回自己作为人类的心。
小恶魔在一边看着你们夫妻拌嘴,一脸无奈,她最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天看着小笨猫做面包,晚上陪你一起摆好炼金药水,这就是她认为自己最好的生活和童年。
当然,她还在每天思考晚上该怎么规划床上的淫戏。
你们的行为当然值得被指责,犯下这种罪孽,怎么还有脸继续平平淡淡的生活,甚至还有脸思考晚上怎么在床上调情。
但,那又如何呢?
你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好人,她们就更不用说了,一个兽人,一个魅魔,这个世界本来也就没有对你们好言好语,不曾对你们有过什么善意。
最后小笨猫还是松开了你的耳朵,她还是心疼你,即使你和她都已经不是人类,她也舍不得一直揪着你。
她觉得自己该展现作为妻子的大度和作为大人的成熟,双手叉在胸前,老气横秋,傻言傻语。
“嘛,算了,谁叫我是被某个没良心的家伙买回来的猫人奴隶。”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