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帝都,观星台。
离武十年,六月望日,经三个月的闭关修行后,大周皇朝的至高统治者,离武女帝择在出关之日子时,前往观星台,祭祀天地神明以及先祖。
谢安然令礼官如此记录,但这只是对外的宣称的说辞,谢安然每次陪女帝登临百丈高的星台,只见女帝的神色都更凝重几分,却难以分辨圣心所指。
到达先天之境的女帝容颜不曾随岁月改变。
今夜依旧穿着亲征伐北燕时祭天的礼服。
金玉龙凤皇冠,黑底金纹九龙帝袍,辉煌盛装,恍如玉皇嫡女降世。
白虎候持剑伫立在十道阶梯下,数年如一日般银甲白袍,昂首持剑与女帝形影不离,面盘宽阔,色如秋云淡然,似从未显过疲态。
九百九十九阶天梯下三千白虎亲卫凌然伫立,肃穆无声,枪尖银芒竖立似星辰汇聚闪耀。
而一身素衣的谢安然,身影被金银并耀的光芒所遮掩,单薄身影平素无奇,任礼袍在夜风中摇曳,目光巡视下方卫士百官,目光再度凝聚在星台顶女帝背影上。
星台顶遥对紫薇星,借满月清光,在白玉盘上照出星云流转。
只见陛下仰望无尽星辰,远眺山河大地,最终目光落在那如镜的玉盘之上,一手执黑,一手执白,黑子方落,白子紧随。
随后重新审视着寰宇,似窥探着天地间的一切,有所领悟后下子。
黑白代表着阴阳,预示着生死,蕴藏着乾坤,是万物之道,女帝凭此感应天意。在谢安然看来是玄之又玄,难窥其中奥义。
作为一朝丞相,谢安然曾为陛下研究过星象学说,也同朝内星官探讨多次,可每每耗尽心力对拓本解读,却只换来陛下的漠然以待。
久之,谢安然也不再花心力在玄学星象之上,而专注于朝堂治理、军机大事。
随女帝闭关日久,谢安然已觉君臣之心日渐疏远,另有外臣群疑满腹,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廷丞相开始有些心里憔悴。
“恩?”沉默不语的女帝刚刚拾起一枚棋子,手骤停于半空。谢安然方抬眸观察,苍穹大地忽被一道炫目无比的白虹吞噬。
“陛下!”谢安然和白虎候同时高喊,但天地尽白,不可视物,紧合眼皮仍挡不住灼灼虹光,谢安然只得及用衣袖遮掩光芒,耳畔尽是嘈杂的慌乱之声。
待白光消散,眼前仍是重重叠影,恍惚不清,台下素来军纪严明的白虎禁卫也已乱成一团,他们的主帅白虎候急奔上台,半跪在最后的一道石阶前,俯首问安:“陛下安否?”
“啪,咔嚓!”停留在女帝指尖许久的棋子陡然坠落,砸在棋盘上顿生出一道将裂痕,将棋盘一分为二,满盘棋子四散崩落,从天梯上滚下,噼里啪啦如嘈杂乐声乱人心弦。
谢安然如梦方醒,侧身察看女帝,却见一双泛着璀璨金光的眸子一眨不眨,凝视着远处白虹出现的东南天际。
“安然你看,星位变了!”女帝良久方开口。
谢安然抬头去看,星台朝向再无紫微帝星,紫薇帝星已偏离向东南方向。女相想说些什么,可此番异象却让她一时难以解答。
“劫兆!潜伏千年的劫祸终降临了!”离武女帝的声音骤然变得狠厉确凿。
谢安然陡然一惊,屈伸跪地,不加头饰的长发铺散在观星台上。
“陛下,此异象离奇难辨,陛下为何将其视为劫兆。且看此光圣洁如日,不似妖邪作祟,殊不知是玉皇降下福祉,亦或是别有深意……”见女帝愁眉不展,龙颜阴沉不定,谢安然不敢再随意揣度下去。
“白虹冲月,这说到底还是那白氏之乱。齐贺去召悬镜司首座。”女帝轻叹一气,听在谢安然眼中耳中却如雷鸣灌耳。
黄泉司!谢安然已猜出离武女帝的意图。
“慢!”趁玄武侯尚未走下天台传命,谢安然鼓起胆气谏言:“陛下所言白氏早在近百年前覆灭,而今四方平定,盛世初现,臣请陛下勿轻动刀兵。”
女帝缓缓低下头沉思,龙颜浮现出一抹迷茫,但旋即被一股天威似的霸气所掩盖:“天下积弊已深,大命将泛,上天既有预警,朕再不能优柔寡断。”
谢安然为女帝的论断所惊。
她当然知晓积弊是指那些曾帮大周征讨天下的武林势力:一教三宗四派。
他们皆是尊享朝廷俸禄的正统大派,有的传承千年,根深蒂固,雄踞一方,动之便使江山风雨飘摇。
“陛下,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朕知道,休要多言!”女帝喝止谢安然,抬手一指白虎候。“去召上官青凤。”
白虎候一咬牙,沉声领命,快步走下天台,身上的铠甲哗哗作响。
黄泉司坐落在一条地河之上,冰冷刺骨的水流沿着地脉流入深不可探的地穴之中,彷如连同黄泉彼岸。
可那白虹冲天,将从不见天日的黄泉水都映得透亮,霎时骇人。之后首座便被陛下召去,至今已过了三个时辰,董羡君实在等得有些焦急。
她坐卧难安,来回踱步,以鞭抽地。一双黑色凉靴把木板敲得嗒嗒作响,与脚下黄泉的哗哗水声相伴。
“监使大人!”门被一个身负薄甲的狱卒推开,半跪下气喘吁吁,一时说不出话。
“恩?”董羡君心情不大好,杏目含煞瞪那小卒一眼,拖在地上的链剑蛇行尾随在后。
那狱卒顿时打了个冷颤,脸上的长疤扭曲起来,冷颤道“禀监使大人,首座已回,就快到鬼门了。”
董羡君先是一喜,随即吩咐道:“不必惊动太多人,由我去迎接首座便可。”
“是!”狱卒立马去传命,董羡君先对着云镜梳理一下仪容,再急匆匆地跑到了黄泉司的鬼门外。
刻有六头恶鬼头颅的门扇大开,外面的热风和内里的冷气相撞,发出嘶嘶的怪响声,如鬼哭神嚎般带着些阴森恐怖。
董羡君遥望着上官青凤缓步走来,黑狐披肩搭在她苍白的肌肤上,如同一抹漂浮的阴影。
首座的肤色仿佛从未感受过阳光的温暖,毫无血色,犹如长期疾病的痕迹。
而她那双幽绿的眼睛闪烁着神秘的光芒,透露出一种不可侵犯的威严,让人心生敬畏之情。
首座并未乘坐轿子,步履从容,看来似乎已经决定了一件重大事情。董羡君对上官青凤的习性了如指掌,甚至可以看出她眼底闪过的微笑。
“首座,您去了这么久?”董羡君上前迎接,露出媚笑。
“和陛下,哦还有女相谈论国事。”上官青凤悠然说道,随手将黑狐披肩扔给了董羡君,露出了她只穿裹胸和黑皮短裤的装束。
首座平日里大多如此打扮,从不拘泥于朝廷礼仪,只有在面见陛下时才会稍稍增添一些庄重的服饰。
“女相?”董羡君略感惊讶,陛下通常只单独召见首座,今日竟然和女相一同商议国事,这是否意味着圣心有变,不再全然信任首座了呢?
此时,上官青凤更显她异人般高大的身材,一条匀长的大腿几乎全裸,腿根直与董羡君腰线平齐。
肩臂不着无寸缕,坦露着蛮腰玉脐,裹胸外堆出雪白半球丰盈挺硕。
足下木鞋除了底子,只有一条侧带,涂红的指甲,脚背,踝骨乃至足跟都一览无余。
上官青凤的着装如此暴露,鬼门外许多狱卒却无一人敢抬眼瞧她,仿佛她的身体是某种可怖之物,目光都不敢与之触碰。
“拿着!”董君羡将叠好的黑狐披肩扔给了狱卒,一言不发的随上官青凤步入司内。
黄泉司分地上一层,地下四层,首座的廨宇在地下一层,离黄泉还有四五丈远,却也阴冷潮湿,四面环墙的石屋内全靠火光照明。
董羡君将一杯泡好的红血茶递到卧榻旁。
上官青凤横卧着,昏黄火焰在上官青凤惨白如纸的面容上跳动,而她的唇却深红似血,抿一口茶.又探出更为殷红的长舌舔弄下唇,如刚饱尝人血的厉鬼一般,连陪伴日久的董羡君都偶感寒颤。
“陛下有何旨意?”董羡君试探性问到。
首座似漫不经心地回答:“你我精心策划的人榜逐鹿已被陛下采纳。”
董羡君为上司揉捏起小腿,强笑道:“陛下圣明,想来旁听首座排布的谢安然很失落喽!”
上官青凤闻言不由轻笑几声,转头盯着董羡君,似是调笑,又似是审视,直让人心跳加速。“你是想让陛下完全信任我们,而冷落女相?”
“陛下每每单独召见首座,不正是对黄泉司的完全信任。”
“大错特错了,小羡君。”上官青凤坐起身子,迫使董羡君也窘迫的站起,目光平视正对着首座白鼓的胸脯,不觉有所神往。
“陛下单独接见女相的次数可数不胜数,单女相直管下的六扇门权利就远远大于我们。在女相眼里,我们连做她在朝堂上的对手都不配呢呵呵。”
“可有些事,陛下只能交由我们来做!”董羡君趋奉道。
上官青凤闻言一喜,忽地搂住董羡君,将她埋在自己的胸脯上:“小羡君说的一点没错,女相是个彻头彻底的儒门文人,性子太柔,崇文抑武安天下的政策虽好,但见效缓慢,难合陛下的心思。”
“首座……”董羡君感受着对方温凉胸口的起伏来臆测首座的情绪。
“陛下用剑扫平天下,如今便是要用剑剔除大周剩下的毒瘤,这才干净利落,不留病根。”上官青凤嘴角微扬,挺胸压了压董羡君的脸庞。
“首座便是陛下最得力的宝剑,而我们都是首座任意差遣的匕首。”董羡君蹭了蹭两枚软绵的冰团,主动离开上官青凤的怀抱,略带激动道:“刚刚,苏澈那边传来消息,他已发现霹雳堂堂主雷明有所异动,由他亲自跟着”
上官青凤抬手打断道:“盲剑客的本事我知道,等他查出端倪了再说。向陛下上奏请功也不急于一时。”
“是,属下明白。”今日有女相在,首座不便把霹雳堂的事上奏陛下。董羡君隐隐有些忧虑,不知那刚提拔到监察使位置的苏澈是否可靠。
“现在我要你去把那剑宗的死囚带过来。”
“啊?楚狂!”董君羡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件事上官青凤并未与她商量。“那个剑宗的疯小子?”
“对,就是这个名字,本座想起来了。”
“让他作为人榜逐鹿的棋子?可他被关在黄泉司三年,只怕一身筋骨已是半残。”董羡君有些疑惑。
“无妨,只要他活着,我就有个礼物要送他。”上官青凤端详起自己修长的指甲,颜色由墨黑过渡到暗红,状若柳叶,是董君羡亲手为她细磨成的,锋利得能刨人心肝。
董羡君知晓首座不愿多说,默默退出房间,前往黄泉狱第四层。
地上一层是黄泉司对外人开放,交接公务之地,地下便鲜有外人能进来。
地下一层是官吏们的公廨,二层就要再深两丈,三层紧挨着二层是一般的地牢,而这第四层的囚笼则是悬挂在黄泉之上,使犯人的脚日日浸泡在冷水之中,任其内力修为再高,不出半月也会成个双足浮肿瘫掉的废人,而且黄泉的阴寒会从足底连同四肢百骸的穴道传遍全身,十分难挨,每一日都如九幽黄泉地狱般的折磨。
这楚狂本不是什么大人物,不过是剑宗的一名年轻弟子,于三年前叛逃宗门,又去挑衅劫教,杀了劫教万象法王的亲传弟子鸦公子,随后被万象法王捉住,经朝廷派出的武林巡抚从中调停,万象法王同意将楚狂作为罪犯上交朝廷,永生关押。
也不知首座看上他什么?董羡君冷哼一声,踏着凉鞋便走下第四层,任黄泉水没过足趾,那股彻骨的冰冷多少次也无法习惯。
狱卒带董羡君来到一间牢房前,木框做的牢房吊挂在石壁上,随这水流不断摇晃,而那个仿佛朽木般枯瘦的人就被捆在牢房最里面,不知这烂皮囊下的五脏六腑有没有腐臭掉。
楚狂正耷拉着脑袋随着牢房的惯性摆动,看不出一点生机。“他死了吗?”
“回大人,小的昨天喂饭时还没有!”狱卒回答。
“那就把锁打开,带去首座那。”董羡君皱着眉毛回答,心底到希望自己带去的是一具尸体。
狱卒蹒跚着在囚笼里为楚狂解开脚链手链,两只手臂自然垂落,看不出一点生机。
他死了。
董羡君扭身要走,身后突然出来一声尖叫,却是狱卒放解开最后的颈链,那楚狂猛地抱住他,将其按在黄水里。
犯人半残的身体自然压不住狱卒,但就在对方抬头的刹那,楚狂张开大口一把咬住犯人的脖颈,撕裂气管食管,又咬下一大块肉,在嘴里啃食起来。
董羡君看着属下在自己眼前被杀死,没有丝毫怜悯之心,唯独对这个在黄泉中变身恶鬼的剑宗弟子感到一丝错愕。
“啊……好久没尝到鲜活的美肉了,真香。”楚狂嘶哑的声音就好像牲畜,他有气无力地抬起头,半腐坏的齿缝间还塞着鲜红肉丝,半黑半白的糟蹋长发遮住他半张惨败面孔和血色瞳孔,像是要将眼前之人生吞活剥掉。
“女……人!”
董羡君只觉自己像是个被凶兽盯住的猎物,那种警觉悄然爬上背脊,手指下意识握住腰间的链剑。
而楚狂也在这时两手趴地,拖着下半身,朝董羡君扑来。
一股子血腥恶臭扑面而来,董君羡屏息将布满钢刺的链剑挥出,正抽在跳起楚狂的胸口上。
“啪!”失去理智的野兽被这长鞭似的链剑打回到牢房尽头。若非董羡君手下留情,眼前的男人早分成两半了。
这一鞭下去,楚狂便老实地摊在牢房角落,上半身血流汩汩,直落黄泉。
“这家伙真的疯了,来人,夹住他双手,带出来。”董羡君一挥手,又来两个狱卒架住楚狂,拖着便往上层走。
将他带去见上官青凤前,董羡君先叫人打两桶黄泉水给他洗澡。
冰凉彻骨的地下水浇在伤口上,简直不下盐水泼洒,而楚狂只是卷了起身子微微打颤。
董羡君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除满身旧疤外,只有一道深红血口自胸口蔓延到胯下。
眼睛不经意地瞄了一眼,那男人的玩意似乎早不在此人身上,据说是被万象法王的蛮兽给吃了。
“呵呵,真是连太监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但见到首座大人时也要记得俯首谢恩!”董羡君觉得自己踢这摊烂肉一下都是脏了脚趾,索性叫人给人擦干,披上袍子拉去见首座了。
董羡君暗想把他丢回剑宗,也没人认得出了。这种烂人能做什么?还是首座一时起兴,想拿个剑宗弟子祭旗?
一切都在疑惑都在董羡君带他见到上官青凤时解开。“首座,他就是楚狂。”
“就是他,没带错吧。”上官青凤瞄了一眼地上的烂肉,也是一时难以接受。
“应该不会错。依属下看,在第四层待久了的犯人都是这样子的。”董羡君道。
“哦?”上官青凤从卧榻上坐起,赤足走到这摊烂肉身边,用脚尖点了点男子的湿濡长发。
就如有美肉送到恶兽嘴边,楚狂暴起,显出獠牙,便欲将官青凤的五根脚趾一口吃掉。
“咔!”断裂的不是上官青凤细长白皙的脚趾,而是楚狂满口的牙齿。
上官青凤抽脚一踢男子下巴,便让他把满嘴碎牙往肚子里咽,让喉管也尝尝自己满口尖牙的厉害。
无视楚狂痛苦的干咳,上官青凤淡然道:“这样子还能咬人,看来没找错。给这是你的礼物。”上官青凤从房间内的一处暗阁内拿出一把巴掌大的袖珍黑剑来。
“首座这是!”董羡君难以置信,不及出言阻止,上官青凤已将此剑抛向楚狂,直刺入他的背心。
楚狂中剑,扑倒在原地,而黑色剑像是落在细沙之中慢慢沉入男人体内。
过了数息都未有动静,就在董羡君以为又要刨尸取剑之时,楚狂猛地一抽动,好似诈尸一般。
“啊呜呜呜……”楚狂歇斯底里地叫起来,不属于奄奄一息之人的嚎叫似乎将石室震得晃动,让董羡君不由堵住耳朵,余光瞥见首座眼中射出惊喜和狂热的目光。
之前一声不吭的男子此刻放声哀嚎,这个过程可能是难以言喻的疼痛,董羡君身子微颤,见楚狂腐烂浮肿的皮囊开始恢复光泽和紧致,连自己给他留下的伤口也快速愈合,随后是手臂,大腿,腐烂的双足也在肉眼可见地重塑经脉,重新生出鲜活健壮的肌肉,就连胯下之物也重新复苏,昂然挺立,胜过常人。
不消多时,这个垂死之人已如脱壳般重获新生,唯一变得看上去衰老的是他半白的头发此刻变得全白,但无法掩盖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的神采奕奕,仿佛仍是往昔那个剑宗的骄傲天才。
这便是如意魔剑的力量,可以自由改变人的血肉骨骼,再生重塑,堪比不死之身。
如此惊骇的力量给予内功好手,乃至先天竟高手都会承受不住魔剑的肆虐而爆体身亡,董羡君不理解这个奄奄一息之人为何成功。
惊叹之余,董羡君有些失落:“人随剑变,剑从人意,首座果是将这如意魔剑赐给他。属下恭喜首座,魔剑妖刀又都有了主人。”
待蜕变完成,楚狂站起身子,扭动脖子上下打量自己一番,饱满的肌肉令人称羡,尤其是看到胯下之物后,迷茫的神情骤然变得疯狂,他止不住的大笑:“哈哈哈,这力量,这力量是……”
“不用怀疑,这就是先天境的力量。这把魔剑让你直接步入先天境,好好感谢它吧。”上官青凤嘴角挂着甜美的笑意,像是在欣赏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般。
“那,那我,我……”楚狂的目光扫过董羡君,真的让她浑身恶寒,获得魔剑之力的楚狂或许真有能力杀了自己。
但幸好这个疯子把目光扭转向首座大人,这下有好戏看了。
“我想要你!”楚狂再度发疯一样扑向上官青凤,只是这次的速度奇快,宛如猎豹飞扑。
董羡君自觉猝然之下不及挥舞链剑抵御,但首座大人却能轻松驯服一头发狂的猛兽。
啪!磅礴的先天真气如同透明的巨石一样砸在楚狂全身,将他按在地上,一根手指都活动不了。
“楚狂,不知你那剑宗的师傅有没有教你,先天境分为三重,入门的凝气境,掌握奇术的化元境,还有将真气融汇全身穴道关窍的通窍境。你现在和小羡君一样都是刚刚入门啊!”上官青凤翘着脚,俯视着趴伏在地楚狂,仍如看一只蝼蚁。
咔——!
楚狂的腰锥被先天真气压断,真气灌输丹田。
男人健硕的身子如折断般扭曲起来,随着楚狂的干咳,一把暗红色的小剑从楚狂嘴里吐出,跳动不休,但被黑红丹蔻的大拇脚趾一碾,便再不动了。
“呦,出来喽!”上官青凤轻哼一声,收回了先天真气,任楚狂能躺在地上开始抽搐,刚刚获得的力量被抽离的掉,只会让人痛不欲生。
但随着上官青凤将那剑送回楚狂手中,又有强大的生机涌入,助楚狂修复着身体。
“拿着,别吞下,学着掌控它,而不是被它玩弄。若是你吞下这把剑,变成一个不可掌控的怪物,不消本座出手,武林还有朝廷,都会有人将你祓除干净。而本座不想为收回魔剑的事费神,更不愿得到陛下斥责,知道了吗?”
“楚狂没有师傅,唯首座大人马首是瞻。”刚才的小小惩罚让他选择乖乖下跪沉浮。
董羡君全程目睹这一切,少见有需要首座出手的棘手之人,但每一次都是如此让人赏心悦目。
“恳请首座给我一个复仇的机会,我迟早要杀了陈玄之那老东西!还有”楚狂抢先开口,恨得咬牙切齿。
“呵呵,本座现在就答应你,不过第一个要报的不是你的仇,而是这把剑的!”上官青凤她轻拍手掌,房门大开,一只一丝不挂的女人就被推了进来,冰蓝长发飘散,冰肌玉骨即便在昏黄的灯火下亦光彩夺目。
上官青凤走到蓝发女人身边,捏住她的下巴一扬,叫人看清她绝美的容颜,只是那双眸子已失去冰蓝冷彻的光彩,宛如死尸般任人摆弄。
董羡君并不意外,替首座解释到:“这张脸你或许不认识,但你应该知晓冰蓝发色意味着什么?”
“她……是寒月宫宫主的百里寻梅,”楚狂的瞳孔落在这俱胴体上的刹那就变得血红,锋利獠牙透出嘴唇,似乎又变回了一头野兽,发出粗重的磨牙和喘息声,手心的魔剑不知何时变为一柄能剥皮刮骨的短匕。
“是前宫主,送给你了!”上官青凤一掌拍在百里寻梅的后背上,百里寻梅踉跄几步后,前身趴倒软塌上,仿佛一个妓女般高跷屁股。
见楚狂要再度陷入癫狂,上官青凤轻蔑地冷笑一声道:“我们出去!”
“是!”两人出去后,董羡君启动机关,缓缓落下万斤重的厚石门。
石门紧闭前,已能前听见猛兽的嘶吼还有血肉撕裂的声音,属实恐怖。
这个疯子!
董羡君惊恐又疑惑道:“首座就让他在您的房间里撒野?”
“本座的房间太过单调,用寒月宫主一脉珍贵的血来装饰不是正好?”上官青凤毫不在意,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人榜逐鹿的局开始还是由女相来设,我们要替陛下做好另一件事。陛下密令寒月宫派人前去铲除玄武侯身边的劫教细作,甄宫主果然让百里寻梅的女儿只身前去了。不过那女孩甚是聪慧,南下途中顺路拜访了剑宗,得到了两名剑宗弟子的援助。而我记得没错那两个剑宗弟子恰好与楚狂有恩怨。”
董羡君瞬间便领会首座的心思,阴笑道:“这道是方便太多了。想他定不介意先后享用百里母女,同时再续同门之谊。只可惜百里寻梅早被首座夺舍魂魄,成了个木美人,若是她年少的女儿遇上这楚狂,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叫声,真是令人期待。”
“哈哈,我想陛下若能听到也会十分高兴。”上官青凤眼底闪着诡异的兴奋光芒。
背后,石门轰然落地,屏蔽了磨牙吮血的兽吼,董羡君仍心有余悸道:“只是,这家伙关了三年,本就疯了,让他做魔剑的宿主,只怕会在外面失去控制。他死不足惜,但魔剑若丢失……。”
“那你想要当魔剑的宿主?”上官青凤反诘。
“我……”董羡君低垂着头不敢出声,不想被首座颀长的手指挑起下颏,又对上那散着幽幽青光的瞳孔,好似一双鬼瞳凝视自己。
在这头女鬼王身边做事,董羡君每日都有些心惊担颤,何况今日她还多了一头嗜血的疯兽,更叫人惶恐。
董羡君目光闪烁,难掩惧色,只听上官青凤细幽幽地在她耳边讲:“小羡君,本座对你的期待可不同于他人。你即便想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本座也不肯呢。”
不知是忐忑还是什么,董羡君如小女人般羞红了脸,轻轻点头道:“羡君明白了,谢首座栽培。”
上官青凤吩咐道:“此间石门极为坚固,即便通窍境强者也无能为力。小羡君你就在这守着,他若疯癫着撞门,就来找本座了结了他,若他清醒过来,那本座就为魔剑找到了一个最适合的宿主。”言罢,上官青凤转过身去,苍白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昏黄灯火间。
“是。”董羡君回首再往一眼闭合的石门,徐徐气流声在石门和地面的缝隙中溢出,带着腥甜的血味,让她感觉胃里翻涌,慌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