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直走到傍晚才找到一个小镇。
邢岩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只觉双腿重逾千斤,腹中早已空空如也,一见前面有家客栈,立刻连滚带爬地溜了进去。
赵斌前天晚上背着邢岩光顾着逃命没觉得什么,可此时也早已累得半死,要不是路上时不时停下歇一歇,他早已走不动了。
看邢岩窜了出去,本想将他喊住,奈何却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挪着步子进了客栈。
待三人进了客栈,邢岩已经坐在一张靠墙的桌旁。
“小二,有什么能填肚子的快点上,快!”
他倒还有力气大声喊叫。
等大家坐好,赵斌看了看四周,见没什么可疑之人,低声向胡峰说道:“胡叔,吃完饭,休息好,麻烦你去给大家买几套衣裳,再买辆马车,小心些!”
“放心吧少爷,我知道怎么做。”
不一会,小二便把菜端了上来,馒头、烤鸡、烤鸭、熟牛肉,这些都是现成的。
杜明、胡峰还好,毕竟是闯过江湖的,挨顿饿没什么,可两位小少爷何曾受过这等罪,一见菜被端上来,也顾不上吃相,直接用手抓着就往嘴里塞,一直到桌上盘子空了才满足的摸了摸肚子,爽啊!
“哎呀,以前从来没觉得烤鸡烤鸭有这么好吃,连馒头都这么香,在家我都不碰这些的。”
邢岩挺着鼓鼓的肚子,靠在墙上,一脸满足。
赵斌翻了翻白眼,“要再饿你两天,树皮都是山珍海味。”
说着又想起自己的父母家人,捏起拳头一下砸在桌上,“可恶的贼人,害死爹娘,害得我们有家不能回,此生若不能为爹娘报仇,我誓不为人!”
胡峰闻言,满脸羞愧之色,“可惜我和杜兄的武功不济,白白收了老爷那些银两,哎,若不能护得少爷周全,胡某也无面目苟活于世。”
“我在江湖上虽混出点名声,可家传刀法委实普通的很,乃祖上上阵杀敌总结出的,对付高手实在能力有限。”
想起惨死的大哥,“那最后一招威力虽大,可无后继之力,不然,大哥纵是不敌,以他水性只要能跳入水中总能逃生的。”
说着说着,杜明眼睛里又泛出了泪光。
这时,只听旁边桌上几名吃饭的在小声谈论,“哎,你们听说了吗?苏州城前两天出大事了。”
“能有什么大事?哪家老爷逛窑子被家里娘们发现了?”
“瞎说什么啊,我有个苏州的亲戚,早上过来办事,他说啊,前两天苏州两个大丝绸商被灭门了,只有两个少爷侥幸逃生啊!”
“不会吧,谁那么大胆!”
“谁知道呢,我那亲戚说,那天晚上有人刚好从赵家附近经过,听那赵老爷大喊狗贼呢,结果怎么着,第二天啊,衙门的人进去一看,哎哟,那个惨呐,赵老爷被砍得血肉模糊啊。”
“这也太没人性了吧!”
“谁说不是呢,哎。”
赵斌听到这里,眼前一黑便昏过去了。
睁开眼已是第二天清晨。
四人换上新衣裳,吃完早饭,准备好干粮后,登上马车继续赶路。
上车后赵斌一言不发,他在疑惑,纵是求财也不该做这人神共愤之事。
江湖上,就算是寻仇也应冤有头债有主,不能牵连太多无辜之人。
照此推断,敌人先前应该接触过两家主人,求财遭拒且时间紧迫,这才痛下杀手。
可事情发生之前,他并没有见过家中出现过陌生人,也没听下人提过爹有何异常。
他看了看车厢对面的邢岩,问道:“前些日子你家中可有陌生人出现,邢伯父可有与人发生过争执?”
邢岩歪着脖子,想了想,“啊,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就前几天,我路过书房的时候听到我爹在跟什么人争吵,还说『祖上留下的家业不可能拱手相让,你回去告诉他,他的阴谋不可能得逞……』,不过当时我一心想着怎么与你比试,就没放在心上,至于那人我也没见过。”
赵斌一脸的惊喜,“你确定伯父说的是他?而不是『你们』?”
“我确定,当时我还奇怪呢。”
“如此说来,主谋是伯父认识之人,甚至,我们大家都认识!”
这话可把另外三人吓傻了。
赵斌沉思片刻,“此人定是早有预谋,潜藏在我两家附近,范围是缩小了,这个人可能就在我们认识的人当中,可是敌暗我明,若不能找出真凶,我们的行踪不能跟任何人讲,杜叔,胡叔,你们也一样,以防万一。”
“是,少爷。”
两日后,四人乘坐的马车到了金陵城城下。
赵斌撩开马车前帘,望了望高高城墙上写着的『金陵城』三个大字。
“这金陵城不亏是前朝皇城,虽不比苏州繁华多少,但却多出一份大气。金陵和苏州一样,乃是商业重地,城中必然布有敌人眼线,进城前得先乔装打扮一番。另外,敌人必定知道我们一行有几人,我们同时出现的话很容易引起怀疑,所以,若没特殊需要,邢岩和杜叔等下就留在车里,我和胡叔下去买些必需品。咱们连夜赶路,这里不能久留。”
下车前,赵斌特意给邢岩再讲了一遍,并嘱咐杜明看好他,邢岩虽不乐意,但只能点头答应。
他和胡峰买了些酒水、干粮,还有被褥、火折子、防身的刀剑,二人背着大堆东西正往马车赶,却见前方路上围着一堆人,把路都堵了。
走上前去,挤开群众,只见里面墙角下蹲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双手抓着一只烧鸡不停地啃,杂乱的头发下面,一双大眼睛满是恐惧的望着眼前对她指指点点的群众。
这时,赵斌二人来路方向人群被挤开,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拥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走了进来,人群中一个伙计模样的走了上去,指了指小丫头,“少东家,就是这个臭丫头,趁我们不注意从厨房偷了只鸡。小的一路跟到这,本想揍她一顿,但怕她年龄太小闹出人命,所以就等少东家来处置了。”
那肥猪踱着步子,在丫头面前看了看,越看越满意,伸手拍了拍伙计,“做得好,这臭丫头年龄虽小,却是个小美人,带回去养上几年给我做个小妾岂不快活,若被你打坏了不免可惜。”
“是是是,少东家说的有理,能给您做小妾是她的福分。”心中却嗤之以鼻,你个死肥猪早晚得死在女人肚皮上。
肥猪叫手下将女孩带走,围观的群众敢怒不敢言。
女孩死死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一双大眼带着泪光看向众人,希望有人能帮她一把,可每个和她目光对视之人都把目光移开了,他们实在不敢得罪这个肥猪啊。
直到赵斌出现在她的眼中。
赵斌没有闪躲,看着那双无助的眼神,他又想起了自己前些天的遭遇,若杜明、胡峰没有拼死相护,自己此时恐怕还不如她。
“胡叔,救下来。”
“明白!”
胡峰一个跃起,落于众伙计中间,他不敢使出自家武功,只以拳代掌,几个呼吸间,场中就只剩他、小女孩和肥猪站着了,其余人都已躺在地上。
肥猪被吓坏了,一边后退一边指着胡峰,“你,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我,我可是佛笑楼少东家,劝你赶紧把人放了。”
胡峰走上前,从怀里掏出银票拍在肥猪脸上,“这是一百两,足够付这丫头的烧鸡和你手下的医药费,若再赶找事,我不介意让你变成真正的猪头,哼!”
说完便拉着丫头跟着赵斌离开了人群。
赵斌让胡峰先背着东西回去,自己带着小丫头买了件衣服,找家客栈让她洗了个澡,又给她点了些吃的,小丫头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赵斌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赵斌坐在桌旁,看见洗完澡从二楼走下的小姑娘,顿时呆住了,嘴里忍不住轻声念道: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嫣然一笑,惑阳城。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
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果然是个美人胚子,那肥猪眼光倒是毒辣,就连自己都难免失神,再过些年,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吧。
小姑娘一步一步走到桌前,没有一点美人的觉悟,对着桌上的食物就是一顿猛攻。
赵斌看她这副模样,倍感亲切,自己逃亡后第一顿不也是一样吗?
“你叫什么,家住哪,爹娘呢?”
“我叫沐琳,家在离这不太远的山里,前几天爹爹打猎没回来,娘亲出去找也没有回来。”
她咽了咽嘴里的东西,“听路过的猎人叔叔说山上的野兽杀死好多人,我想出去找爹娘,我不认识路,就走到了这里,实在太饿了才偷了人家的鸡。”
沐琳停下手中的筷子,抹了下眼泪,“恩公,你能带我去找爹娘吗?”一脸期待地望着赵斌,眼睛一眨不眨。
“不要叫我恩公,就叫哥哥吧,我比你大不了两岁。你家在哪个方向?”
“我家在西面的山上呢。”
“这样啊,正好顺路,那你跟我走吧,等上了山再找你爹娘。”
“太好了,哥哥你真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