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微涟家就住在学校附近,走路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比我家还近上一些。
我跟着她来到了学校的停车场,她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奥迪,坐上副驾,车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不像老爸车里那么闷人,就是不知道是宋微涟喷了香水,还是她身上的气味。
她把车钥匙插进锁眼,微微侧头瞟了我一眼,淡淡道“安全带。”被她这么一提醒,我才记起来,忙手忙脚地把锁扣插上。
毕竟第一次坐宋微涟的车,有点紧张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汽车平稳地驶出了学校,上了马路。
宋微涟开车很稳,每一个动作都像事先规划好的一般,从容且流畅。
比起父亲那种老司机地漫不经心,她认真、投入,让我不忍心打搅。
虽然我本来就没有打搅她的意思。
过了五六分钟,车子拐进一条小巷子,开进了一处老式小区。
妇人老太太们聚在花坛周围聊天,昏黄的灯光于黑夜中勾勒出她们的笑颜;小广场上的大妈们排列整齐、跳着广场舞,一左一右两个大音响放着歌,却不吵人,很是热闹;有下棋、打牌的大爷,围在一处;也有打篮球的少年,跃起、抛投、落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悦耳的刷网声;稚童无所顾忌地奔跑着、小猫懒散地趴在草地上、小狗摇着尾巴撒着欢、一个个亮起的窗台,照亮了这个夜晚……
“真热闹啊,我家是新修的小区,都没啥人住,没人情味。”我发至内心地感叹道,宋微涟不置可否,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停好车,我便随着她一起上了楼。
时间将近九点半,宋微涟拉开房门时,屋内一片漆黑。
随着啪嗒一声响,客厅被柔和的灯光照亮,木桌子、木板凳,老式红木沙发上铺了一层毛毯,大头电视摆在一个小柜子上,正对着沙发;阳台上摆满绿植,绿萝的藤叶如瀑布一般从栏杆上洒下,白色的地板一尘不染,一切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我拎着行李跟在宋微涟身后,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黑色的大拖鞋扔在地上,又拿出一双绿色的凉拖,自顾自地换起鞋来。
她背对着我,弯腰去够鞋跟,宽松的黑色西裤被绷紧,露出一抹浑圆的弧度,看着裤子上的条纹,简直像个硕大无比的西瓜,和霞婶的有的一拼。
转眼间,宋微涟已经换好了鞋,转过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我,我这才回过神,开始脱鞋。
“这间屋子平时不住人,一会我给你换床新的被子。浴室、厕所在里面,马桶的冲水坏了,得多按几下,但别按的太用力了,会卡住……”宋微涟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我认真的听着,不时应上一声,感觉像在被中介带着看房……宋微涟的房间就在我的对面,都属于房子的较里面,再往客厅靠一点,有间稍大点的卧室,看房间里的装饰,估计属于宋微涟的儿子。
我随口问了一句“宋老,你儿子今年多大了啊?”宋微涟面不改色道“14。”
“14……”我想了想,“和我一样都是初三诶,成绩一定很好吧。”
“凑合,打一棒子动一下的懒货。”我尴尬地笑笑,感觉自己也被骂了,不过宋微涟口中的凑合,估计也得是年纪前十,毕竟她的字典里只有差和凑合,毫无疑问,我属于前者,只不过我不问,她不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
不过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宋微涟会答应给我补习,总不能是我骨骼惊奇,只需她指点一二就能一飞冲天吧……思来想去,最贴近真相的,还是母亲给的太多了。
宋微涟不是爱财的人,不然以她的资质和水平,一节课赚个五六百都不成问题,但她却现在才开始给人补习。
唯一的可能就是,宋微涟缺钱了,因为某种原因,急迫需要一大笔钱,而母亲为她填上了这个空缺。
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急切地需要一大笔钱呢?
天晓得,我还是专心搞成绩吧,不能让母亲的钱打了水漂不是。
等到把整个房子都转上一遍,我们又回到了客厅,我坐在沙发上,虽然有毛毯垫着,却还是有点硌屁股。
宋微涟给我倒了一杯水,坐在离我旁边不远处,拿出今天交的作业开始批改。
我拿起水杯抿了一口,起身来到暂时属于我的小房间里,拿过书包,又回到客厅,拿出作业,也开始做了起来。
客厅里一下安静下来,只剩下了翻页声,和笔在纸上飞舞的沙沙声。
遇上难题,我便一边抓耳挠腮,一边抬头装作不经意地偷瞄宋微涟一眼。
她脱下了外套,上身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衣,高耸的胸脯把胸前的纽扣崩得紧紧地,衬衫有些透,隐约能瞧见一抹紫色。
她微垂着头,额前的碎发轻轻摇着;她轻蹙峨眉,一双凤眼在作业上扫视着,眼角泛起的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如果你瞧仔细些,再仔细些,便能从眼前这个年近半百的女人身上,窥见她当年的万千风华。
意料之外,宋微涟的丈夫是个胡茬满脸、不修边幅的糙汉子,从他身边过时,能闻到一大股汗臭味,简直和我一星期没洗的袜子有的一拼。
初次见面,他堵在楼道里,拦住了我和宋微涟的去路。
男人掐掉手里的烟,随手扔掉剩下的一小节烟蒂,站直身子用脚使劲碾了碾,才正眼看向我和宋微涟。
他打量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扫而过,又重新带着玩味落到宋微涟身上“行啊,门锁都换了,你以为你躲得掉吗?”宋微涟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好像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一幕一般,她先是扭过头把车钥匙递给我“蒋锦,你先去车里等我一下,老师有点私事,一会我下来叫你。”毕竟事关别人家的家事,我也不好在场,便点点头,把钥匙接了过来。
站在那里的男人实在不像善茬,犹豫再三,我压着声音朝宋微涟说了句“老师,我就在下面,有事您就大声叫我名字。”她先是一怔,然后朝我勾勾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伸出手在我的头上揉了揉,好似安慰“老师能有什么事,安心等我下去喊你就是。”
不等我走远,楼道里传来宋微涟冷冰冰的声音“余万,你以为你不同意离婚就能赖我一辈子吗……”渐渐淡去。
我没有听宋微涟的待在车里,而是守在阳台的正下方,宋微涟家就在二楼,她喊的话我肯定能听见。
立冬以后,气温渐渐的降了下来,呼啸着的冷风一阵阵地扫过,掠过皮肤时,好似刀割。
二楼的阳台还亮着灯,窗前的绿萝有气无力地搭在围栏上,毫无生气。
在冷风中站了一阵,总感觉手里少点什么,花坛里捡了一根二指粗的棍子才安下心来。
要是打起来,就凭余万那大体格,这根棍子还真不能帮我占到多少便宜,不过聊胜于无了。
回味起宋微涟对我露出的那个微笑,和头上温柔的触感,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她这么温柔的对待,所以蒋锦,给点力,腿别抖,一会给那个死渣男点颜色看看!
等到宋微涟下来找我时,我已经快被冻成冰棍了,蹲在马路牙子(路缘)上瑟瑟发抖。
棍子被我横放在膝盖上,会不会弄脏裤子我倒是没考虑过,关键是这东西跟冰块似的,才拿一会,我的手就已经冻的没知觉了。
不过也好,加点Debuff,和刀上涂毒一样一样的。
我没待在宋微涟的车里,在她出现在我的视野之前,我先是听见她大声地喊我的名字。
有一瞬间,我以为这是宋微涟发出的求救信号,便拿起棍子、直起身往二楼瞄了一眼,准备冲上楼,腿却是一麻,差点没让我倒在地上。
第一时间上不去,于是我就又往二楼瞄了一眼,这才发现,亮起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熄了,宋微涟也找到了我,来到我的跟前。
“你这是……”她先是瞥了一眼我手里的棍子,又往二楼阳台扫了一眼,我心中所想,便被她知晓七七八八了,“噗嗤——”宋微涟捂住嘴笑了好一阵,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开怀,就像一直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突然绽开。
那一瞬间,也就是她眉眼弯弯,嘴角咧开,笑出声的那瞬间,;好似雨后初霁,第一缕阳光透过乌云,洒在积水道路上的那一瞬间;堪比奇点爆炸,宇宙诞生的那一瞬间;就像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从破晓的天空上一闪而过的瞬间……大抵是宋微涟不经常笑,此刻才给我一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惊艳。
原来余万早就走了,在我抱着一根棍子傻傻蹲着发呆的时候……至于余万是来干什么的,我没好意思问,宋微涟也没主动提,于是,有些东西,在沉默中就过去了。
但他真的过去了吗?
我不知道,至少那时候的我不知道。
在宋微涟家寄宿的第一个周末终于过去了,时间来到了周五。
天晓得我盼这天盼了多久,要说宋微涟家有什么不好吧,倒也没有。
她做菜的手艺出奇的好,辅导我的时候也不乏耐心,嗯,只是对我问的那些傻瓜问题黑着脸回答,没有打人,脾气真的很不错。
语文、英语这些文科都是宋微涟的拿手好戏,就连化学有有所涉略,比我那个只知道照本宣科、一下课就去打篮球的化学老师不知道强了多少。
更不用说,自从余万来过过后,宋微涟对我的态度变得柔和了许多,嗯,问傻瓜问题的时候不会皱着眉瞪我了。
更让我受宠若惊的是,周四那天她居然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要知道以前都是她弄什么我就吃什么,虽然也很不错,不过会问我的意见就说明:我的存在对宋微涟来说,已经从多双筷子到多张嘴,完成了质的飞跃。
什么都好,就是苦了我的小兄弟……算起来,离我们从农家乐回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母亲这几天又忙得日夜颠倒,就算我搞一些小动作也无暇顾及吧。
禁欲一个多月,真是怀恋当初肆无忌惮的日子。
姐姐也真是的,走之前也不知道再给我留点什么,漫漫长夜,何以消愁……回去该拿黑丝还是肉丝呢,也不知道老妈放情趣内衣的小抽屉有没有上新,不过这俩天她们都忙的要死,估计也没那心思……该拿黑色的蕾丝内裤还是红色的呢……
想着想着,就到了起床的时间,窗外的天色还很暗,太阳像没睡醒一般,在地平线织成的被子里赖床。
看得我冒火“喂,太阳公公起床了,我不能睡,你也别想睡。”正想再喊一句后羿的台词,房门被推开一条小缝,探进来半个身子,是宋微涟,她皱着眉,奇怪地瞧我“喊啥呢?还不快起床。”我忙把腿支起来,生怕被她看见胯间的窘态“我……我在激励自己起床呢,天将降大任于‘私’人也!”宋微涟无语道“是‘斯’人也,快起了,今天早上吃油条。”说完,她便重新关上了门。
不知是不是错觉,宋微涟离开前,目光似乎在我的下半身扫了一眼。
难道……我慢慢朝下看去……好家伙,被子被我踢歪了,再一支腿,说不定以宋微涟刚刚站的那个角度,还真能看见什么……懊恼一阵,还是起了床。
和宋微涟熟了一些,就算我在她跟前冒傻气也不会被教训了,更多的是嫌弃地蹙着眉瞧我,含嗔带颦的模样却也风情万千,让我忍不住往外冒傻气,只为多瞧上几眼。
“对了,”宋微涟把切成块的油条泡进豆浆里,一边用筷子按着,一边抬头对我说“你妈妈说这周她和你爸爸都要出差,让你再在这儿待俩天。”
“啊——”意识到这样的语气有些不对,我连忙改口“都麻烦宋老一个星期了,实在不再好意思了,再说他们出差不碍事,我有家里的钥匙的……”说完我便去摸书包里的钥匙,却是空空如也。
宋微涟眼角带着笑吃下一块被豆浆泡软的油条,咽下去了才重新开口道“丢三落四……你妈妈说你的钥匙压根就没有带过来,他们也没时间给你送过来。”
轰——晴天霹雳,黑丝,肉丝,蕾丝内裤……已经无缘相见了吗。
我还沉浸在巨大的失望中,宋微涟却是漫不经心地规划着周末的家务活,再一件件地划在我的头上,以此为乐。
“容嬷嬷……”我在心里小声的吐槽,剩下的油条也索然无味起来。
周五,即使有两节数学的连堂课,也打消不了少男少女们对回家的期待。
坐后座的两哥们已经开始计划着该玩什么游戏了,陈初雪也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不过我倒也没见过她无精打采的时候,活泼的女孩一旦笑起来,眸子里的光能把太阳比下去。
我同桌陈初雪就是这样的女生。
同桌将近三年,我们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借一百块钱不眨眼的那种。
第一节数学课才下,陈初雪用笔头戳了戳我的腰,我正准备补觉,有些不满地扭过头瞪她她“干嘛。”
“借钱!”她说的理直气壮,一时间倒是让我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借钱。
“不借。”说罢,我好笑地看着她,试看戏精陈初雪会如何应对。
“你还真有啊?”陈初雪显得有些惊讶。
“瞧不起谁呢……”我有些底气不足,母亲坚信男人有钱就会变坏这条真理,管钱很严,给我的零用钱都是个位数,简直像个守财奴。
导致每次班里突然要交什么费用我都得和陈初雪借,回家找母亲报销,第二天在再给陈初雪,如此三年,陈初雪对我有钱感到惊讶也就不奇怪了。
“喊声好听的借给你。”我故意逗她,陈初雪不上当,一脸狐疑“要是你没有,占我便宜怎么办?”
“切~”我白她一眼,躲着她看看自己的小金库,再看看她“你打算借多少?”
“五十吧,这周的生活费都充饭卡里了,回家都没车费了。”她显得有些懊恼,却又马上笑了起来“所以才指望你江湖救急喽。”
“才五十?”我满脸不屑,“等着哥给你。”我掏出一把零钱看也不看递给陈初雪,“多的不用还了,哥请你吃糖。”这是去宋微涟家前母亲给我的一百块,一周下来没用多少,估摸着还剩下八十左右。
“哇——”陈初雪十分配合地惊讶出声,就是有些假,“咦—-怎么只有四十五……”
“怎么可能——”我扭头去瞧陈初雪,却看见她递来的零钱。
她冲我眨眨眼“骗你的,谢谢啦。”我被她突如其来的客气搞得一愣,正想问她是不是吃药了,却又听见她说“如果说这个就不用还钱了的话。”随即一双眼睛弯成弯弯的月牙,痴痴笑了起来。
果然,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陈初雪。
我白她一眼“想得美,要想赖账得喊爹。”
“蒋锦?”我才趴下,陈初雪的声音又从一旁传来,轻轻地,像一阵风。
“昂……”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睁开眼,却看见一双明亮眸子近在咫尺,闪着光,像洒满阳光的湖面。
陈初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趴在了桌子上,她的头枕着臂弯,刘海像柳枝一般微微垂着,露出眉眼。
现在的我们,隔得很近。
我突然想到一句话,眉如远山,眸似秋水。
她突然瞪大眼睛在我脸上使劲瞧了瞧,搞得我莫名一阵紧张“我脸上有字啊,还是被我的帅气迷住了?”陈初雪不说话,只是看着我,像是在努力寻找什么一般。
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我也有样学样地使劲瞧起她来,我俩大眼瞪小眼好一阵,最后不知道是谁先发出一声笑,另一个人也跟着傻乐起来,直到上课。
下午放学,宋微涟带上我,开车前往了市里最好的初中,市二中,她的儿子就在这里读书。
由于离放学时间已经过了一阵,只有路边停满了车,不像我和宋微涟从学校出来那会,硬生生在校门口挪了二十分钟!
坐在车上等了一会,迟迟不见人影,天晓得还要等多久,我干脆从书包里摸出语文小甘(背古文用的小册子)开始背诗。
随便翻了一页,是木兰赋。我突然想起姐姐,想起宋微涟结束这篇课文时抛给我们的问题——“为什么多年征战不曾有人识破木兰的女儿身?”
“宋老?”宋微涟也等得有些不耐烦,指尖在方向盘上一下下地敲着,等到我喊她时才停下来。
“嗯?”她透过后视镜瞧我,微微蹙眉。
我向她提出了那个问题,她先是微微一怔,然后轻挑嘴角,笑着把问题抛了回来“你觉得呢?”我不自然地扯扯嘴角,这个问题是她当时留的课后作业,本来准备下节课提问,不过提问那天她有事,课被数学老师占了去,也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问题落在我的头上,要是我答不出来……我就不该问。
沉吟片刻,我开始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古文的最后一句就是答案吧,雄兔眼迷离,雌兔脚扑簌,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等我说完,宋微涟又露出了那个表情,极其敷衍的假笑“哼哼——零分。”不给宋微涟数落我的机会,副驾驶的车门被一下拉开,一个灰色的书包被扔到座椅上,随即是一声得意的笑“哈哈——终于找到了。”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钻进车里,关上了车门,冷风细雨被隔绝在车窗外。
“妈,我放学啦!”男孩扭过头面朝宋微涟说话,清秀的侧脸落到我的眼中竟是如此熟悉,我伸着脑袋使劲瞧了瞧,少年这才意识到我的存在,转过头,与我四目相对,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嘴角咧开,不可思议道“蒋锦!”
“余千?”见鬼了,这就是害母亲两个星期没和我说话的家伙,集恋母和绿帽情节于一身的猥琐男,此刻却摇身一变成了市二中年级前五,宋微涟的儿子?
那么他之前发给我的那些照片……是偷拍宋微涟的!
“你俩认识?”宋微涟也有些惊讶。
“认识啊,我和蒋锦是小学同学,妈妈你忘啦,我还和你讲过他来着。”于是,余千一下子打开话匣子,叽里呱啦开始说起我们一起干过的蠢事,留我一人在后座独自凌乱。
……
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我把门反锁,从行李箱里摸出私藏的手机,登上小学那会用的QQ,找到和余千的聊天记录——空空如也。
“啊——”我失落地怪叫一声,往床上一趴,手机滑到一旁。
虽然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不过真正确定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失落,毕竟那可是宋微涟的绝版照片……不甘心的我开始在记忆里搜索起来,却发现大脑里存放色情的那一块区域早就被姐姐和霞婶塞得满满当当,关于余千发给我的那些照片,连个印象都不剩。
正逮着床锤,以宣发我心中的愤慨,外面却传来余千的声音“蒋锦?”他开始扭我的门把手,却没扭动,“锁门干啥啊,你不会在里面悄悄……”他猥琐的声音一下停了,我猜他想说“撸管”什么的,却意识到宋微涟还在场,便没了声。
我把手机往枕头下面一塞,随即去开门。
门才拉开一条缝,余千就像泥鳅一般滑了进来,他把门再次锁上,脸上露出猥琐的笑……这家伙明明长得不差,小学那会就有小姑娘追,可在我面前却常年一副猪哥扮相,三年过去了,一点没变。
给余千开完门后,我就再次瘫在了床上,他一边走到床前坐下,一边埋怨道“蒋锦,你不仗义啊?来我家住都不给我说一声。”
“我哪知道你妈就是我语文老师啊,要是知道……”我打死也不会来,要是被这个恋母加绿帽的家伙连累,说不定把母亲和宋微涟一起得罪了,到时候就既不用回家也不用去上学了,挖个坑把余千和我一起埋了吧。
不过三年都过去了……这家伙现在是市二中的学霸,应该有所改变了吧……
“我不管,你就是不仗义。”余千的语气,像是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我懒得搭理他,哪知他话锋一转“不过虽然你不仗义吧,我还是给你带了礼物,当当!”他一边说着,一边把一抹淡粉色拿到我眼前晃了晃,我睁大眼瞧了瞧,瞬间被吓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好家伙,这不是宋微涟挂在晾衣杆上的内裤吗?
“我妈刚换下来的原味哦,给你享用了。”余千大大方方的笑着,模样倒不像是给我他妈妈的内裤,而是和我分享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东西。
是我太天真了,这家伙一点没变。
余千出去了,那条内裤被他留在我的床上。
素朴的款式倒是很符合宋微涟的气质,淡粉色布料上的每一处褶皱,似乎都是那么的柔软,让我不禁联想起宋微涟崩紧黑色条纹西裤的那一抹浑圆弧度。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它放回洗衣篮子里,裤子里的欲望却很老实的勃起了,直挺挺地剑指前方。
踌躇一阵,门外传来宋微涟的声音,“蒋锦,小千,吃饭了——”我忙应一声,抓起宋微涟的内裤塞在被子里,柔软的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宋微涟的体温……
今天的饭菜异常的丰盛,琳琅的菜色里混进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黑黢黢的小方块,这是把炭装盘子里摆上桌了吗……不过宋微涟做的菜再不好吃也不能难吃吧……抱着这样的心态,我夹了一小块‘炭’放到碗里,拿筷子轻轻一戳,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豆腐,原来是豆腐吗……迟疑片刻,我把这块豆腐放进了嘴里,还不等我咀嚼,憋不住的余千立马伸长脖子问“好吃吗,好吃吗?我炒的豆腐好吃吗?”完了,现在吐出去还来得及吗。
不等我尝出个味道,宋微涟也夹起一块豆腐,毫不犹豫地放进嘴中,余千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朝宋微涟伸长脖子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趁此机会,我往嘴里刨几口饭,连带着豆腐一起生咽了下去,差点没让舌头遭殃……再看宋微涟,她眉头也不皱嚼了几口,才咽了下去,余千又把问题问了一遍,宋微涟淡淡地瞥了余千一眼,面不改色“有待改进。”从宋微涟的嘴里说出来已经属于很高的评价,余千心满意足,也尝了一口自己做的豆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我,不禁怀疑起来,是不是我和这母子俩的口味不一样……
余千是个实打实的话痨,这方面我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弟弟。
宋微涟认真听着,不时也会被逗笑,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我则是有一句没一句应着,脑袋里想的全是被子里藏着的宋微涟的内裤。
“蒋锦,”宋微涟突然喊我的名字,带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我回过神,扭过头瞧她“小千小考完后……”不等她说完,余千少见的不好意思起来,试图用怪叫阻止宋微涟“啊啊啊—妈,别说啊,别说。”见他这副模样,我反而来了兴趣“宋老,余千她怎么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听不听……”宋微涟扭头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余千顿时泄了气,像老鼠见了猫,他怂怂地回瞪宋微涟一眼,端着碗跑去阳台了,宋微涟这才继续说“小千他啊,”宋微涟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她,眸子里闪烁着光,看着她,我第一次对母性这个词有了真正的认识“当初小千小考后,本来想去我们学校的,我问他为什么,你猜他说啥?”
宋微涟少有地俏皮起来,我想了想“因为他想和宋老一起?”宋微涟摇摇头“你只说对了半句,他说,因为蒋锦要读三中,所以他也要去。”
……
再次回到房间,拿出余千给我的内裤,心中却没了邪念。
余千把我当兄弟、当最好的朋友,我把他当什么呢?
当一般的朋友?
不,那样的回答,太狡猾,也太伪善了。
我把他当傻子,从来没有为他着想过,只是惦记着他人缘好,惦记着他妈妈的照片而应付他而已,从来没有想过和他一起念一个初中,也没想过以后也要一直当朋友……不可置否,我是个自私的家伙。
拉开余千的房门,他正在学习,瞧见我来了,他又露出那种猥琐的表情“完事了?”我没好气地骂一句“完你大爷,你看我像变态吗?”余千点点头,我没理他,径直走到他的桌子旁,把东西放到他的作业上。
他看看那团内裤,又看看我,脱口而出“干撸多没意思啊。”我白他一眼“戒了,不撸。”他像还想说些什么,我忙堵住他的嘴“你什么时候变成学霸了,有啥诀窍没,教教我呗。”一听这个,余千来了兴趣“你也行,只是差了点东西……”他神神秘秘的。
“什么东西?”
“动力。”
“动力?”余千一脸正经“学习的动力!早在初二那年我就和我妈商量好了,只要我能考上航天一中,就答应我一个愿望。”我有点怀疑“愿……望?”他的表情顿时变得猥琐起来,我好像知道这家伙在打什么算盘了……
余千应该活不到去航中报名那天了,因为他一定会栽在宋微涟手上。
临睡前借宋微涟的手机给母亲打个电话,没人接,大抵是还在忙。
听母亲说,厂子里最近引进了一批新的设备,生产的效率是原来的几十倍,虽然生产效率是提上去了,不过光光凭以前那几家小公司肯定是吃不下这么多的货,所以这几个星期以来,父亲和母亲都在尝试着和一些规模大一点的公司接触,其中最有希望的是一家叫‘悦途’的公司,听说还拿过省级示范企业,很有来头。
得亏这家公司的采购经理是我舅舅的一个朋友,不然父亲连花钱送礼的机会都没有。
光是为了打好关系,父亲前前后后就花了几大万。
这次出差,十有八九也是为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