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行烈与凌羽翔的相互凝视造成了短暂的安静,前方凌御寒深沉的眸色一闪,突然极为陈恳地一笑:“没想到啊,边关谣言真是荒谬,如此绝妙的美人竟然被传成那个样子,朕竟然走了眼,白白让皇弟你捡了个便宜,王妃一身武技天下无双,作为战神之妃当之无愧,也亏得朕看走了眼,荣华王妃与皇弟你才真是天生一对,天公如此作美,皇弟你好福气呀!”
风行烈淡淡瞧了凌御寒一眼,他这张嘴倒挺有帝王厚黑的架势的,明明丢弃了“她”存心要给凌羽翔颜色,此时形势一变,却说的冠冕堂皇,归为“天公作美”,反倒像是他成全了一段姻缘,理当受人称赞了。
这样颠倒是非黑白的放屁说辞也说的这么顺溜,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凌御寒话锋突然微微一转,似是调侃:“皇弟似乎也不知道荣华王妃还会这样精彩的剑舞呢,也难怪突然热情起来了……哈哈,为兄说笑了,你们还在新婚,赶紧归席,为兄就不打扰了。”
看似谈笑却别有深意的语言,挑拨离间?
风行烈和凌羽翔双双不动声色地轻笑一声,默认了皇帝的言辞,凌羽翔嘴上谢恩,轻巧地握住了风行烈手,修长的手指在衣袖之下轻轻缠住她的纤手,带着微凉而滑腻的肌肤落入掌中,心神一荡。
他轻轻一捏她的掌心,手上轻柔地一带,揽住她的肩,回了风行烈原坐的地方。
风行烈皱了皱眉却终是没有抗拒,虽说她行事偏激任性,可并非不懂顾全大局,她胆敢这般放肆,自然有所倚仗。
一部分是因为她的身份是南藩公主,凌御寒就是再火大也不可能当众对她怎么样,南藩虽然只是边境小国,可眼下凌羽翔都带兵回国了,他们若是骚扰异动起来,皇帝能不头疼吗?
再者,她现在的举动已经明白地告诉了所有人,我并非草包公主,连凌御寒派到南疆的探子也不可能探听到她菁华公主有一身武功,那么她深藏不露又是什么原因,凌羽翔偏巧刚带兵从南藩回来,她和凌羽翔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关系谁都说不准,转而考虑到凌羽翔的潜在势力并非他所知道的那么简单,皇帝还敢轻举妄动吗?
方才看风行烈剑舞之时大多数人都离席了,一半是前头被吓的,另一半则是惊艳于她的剑舞不自觉地围到那一片花圃周围去的,这时候才纷纷尴尬地笑着回席,不过也亏他们常年呆在这种环境里,不一会儿又没了半点惭愧之色,刚才的失态似乎也忘了个干净。
打量风行烈的目光没有那么多的鄙视了,但却多了倾慕贪婪和妒火中烧。
既然做得出,风行烈自然当得下,这些眼光算什么?
在大秦的时候难道看的还少吗?
大秦第一美人莲姬时时出入左右,那一双双嫉妒的想要将他拆吃入腹的眼睛比现在这些小女子的目光不知道凶狠多少倍去了。
不多时肖云太后乏了要先行回宫,来此的人都是擅于察言观色之辈,知道太后是在变相遣人了,没过多久便纷纷借口不胜酒力告辞离去。
太后拉着凌羽翔前往沁园,说是继续叙旧去了,风行烈欲先回王府,没走出几步却被四个侍卫拦了下来。
“皇上想见见荣华王妃。”虽是商量的语气,态度却分明的强硬,风行烈一声冷笑在心,太后带走了凌羽翔不就是给凌御寒制造机会么,心里上却并不意外,脚步已经跟了上去。
“除了朕的皇弟,这是第一次有人竟然让朕觉得头疼。”云园是一处极为安静清新的院子,宫人稀少,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富丽堂皇,风行烈对四周的景物颇有些惊艳,随即唇角一勾,料想凌御寒也不会在人多的地方同他弟弟的老婆走在一起。
眼前的凌御寒已经换了一身便装,俊美的容貌映着园中桃花,极为养眼,和凌羽翔站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他不够英气,此时没了对比,倒也是个足以令无数女子疯狂的美男子。
“我的荣幸。”风行烈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看不出她有什么特别的神色。
“知道朕为什么请你来么?”凌御寒温和的微笑的背后是难掩的精明,皇宫本是一个复杂的地方,他在政权的扶摇之中稳住江山,哪里会是简单之人?
未等风行烈开口他便又径自道:“直到今天,朕和母后一样,以为你真的如传闻中的那般是个什么也不会的懦弱女子,是个南藩的弃子,是个草包公主,所以朕和母后设了这个宴。”
“可是我今天御花园中的表现,已经和太后皇上调查的情形不一致了是吧?”风行烈淡淡界面,看不出喜怒。
凌御寒目光一闪,对着风行烈微笑:“不但不一致,简直是大相径庭。”
“所以,原本只是个幌子的南藩,或许真的是个是非之地吧。”风行烈继续轻松的耸耸肩帮接着道。
“南藩虽是小国,却是在我大凌国正南,与大凌国直接接壤。”
“西南面秦国东南面青丘均是大国,如果南藩夹在中间与两国形成包围之势,让秦青二国的士兵拉起战线促成战事,那么大凌国江山就算不是岌岌可危,也免不了伤及国家元气。百汇关一战南藩虽然未曾插手,但态度暧昧,你拿不准他们在想什么。”这些情势风行烈信口道来,她本是大秦风王,对天下局势怎会不了解?
凌御寒赞赏的目光投来,叹息道:“你果真聪明,单是一国,我们自然不惧,可是大凌国毕竟建国不如那两个国家长久,他们若真的联军开战,只怕就算是皇弟也要吃亏。”
“所以我这和亲公主,其实只是个棋子,送到凌羽翔那头,一来可以警告南藩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二来,你也要以此警告凌羽翔,他的名望和权势已经超出了一个臣子应有的范围,他该收敛了。”
“你只是南藩王的一颗棋子,原本我也打算继续对南藩彻查下去,可既然你是聪明人,那便没有必要了。”
眼前又出现南藩王咳血的场景,风行烈微微叹了口气:“与南藩无关,他们只是小小部族,没有绝世之才的领袖,怎么会斗胆走上一条随时可能摔得粉身碎骨的险路?加在两国之间里外不是人,最为危险。更何况,秦国和青丘,根本不可能联合起来。”大秦风王的“死因”,许多有识之士都能想到,青篱何尝不知道?
而他若知道,即便是丢了性命,也必不会和秦涵有任何的合作!
想到这里,风行烈胸口微暖,不自觉的漾起一缕微笑。
听到了风行烈的话,凌御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似是思索可信程度,话题一转,又道:“翔弟从小就聪明绝顶,文才武略无一不精,谋略出众手段惊人,说实在话,当年,我倒真情愿这个皇帝由他来做,我常年居于宫内心计尚可,可是论到才华,翔弟是我拍马也赶不上的。”
“皇上是在遗憾,当年凌羽翔逼迫故命大臣之时未曾拒绝?”
“皇室干戈向来残酷,他不愿兄弟反目,又异常坚持,我便也顺了他的意思,走上了这个位置。”
“可是如今,做了很久的皇帝,皇上却整天听着身边的人都在说,战神凌羽翔又打了一场胜仗,战神凌羽翔又平定了一处匪寇,战神凌羽翔惊才艳艳举世而不可比,即便是他的亲兄弟,也一样会生出别样心境,也一样会觉得这个人是在挑衅他的帝王权威。”风行烈突然冷声一笑。
“既然我坐了这个位置,生出此心乃人之常情,帝王本就不能对周围的人十足信任。”凌御寒丝毫没有责怪风行烈话语不敬的意思,面色看不出任何异常,竟然毫不犹豫的干脆承认了,言辞之中透着淡淡的凝重:“我可以容得下一个兄弟,皇上却容不下一个百姓心里心心念念完美无缺的战神,除非,这个人是个死人。”
“你倒是挺诚实。”风行烈美丽的眼睛瞬间眯起:“他何处让你容他不下?”
“自古宫廷政变之事屡见不鲜,人的心境也会慢慢发生改变,或许翔弟以前并不想做皇帝,可是现在他如何想,朕又怎么知道?而且,你可能不清楚,多少大臣已经联名奏上,凌王爷仗着皇上器重,独揽大权,拥兵自重,意图叛乱,奏本还在御书房中,摞了高高的一迭,这样的奏章每天都有,朕看的都心烦了。”
“那些人只是纯粹嫉妒凌羽翔的位高权重又常年不在朝中伺机陷害。”
凌御寒轻柔地一笑:“朕何尝不知道,可是翔弟却不关心朝廷变化,依旧常年带兵在外,他手下的士兵的脑袋里从来都只有战神凌羽翔,可曾有我这个帝王一丝一毫的地位?就算翔弟并没有拥兵自重的意思,他手下的将士难道就不会逼迫他走到这一步吗?但他是朕的亲兄弟,朕又怎么可能下的去手,所以朕同母后商议之后,把你送给了翔弟。”
“你们想让我这个草包提醒提醒毫无自觉的他,让我这个草包出尽洋相折损折损战神二字的威名,让天下百姓看看,战神不是神,让满朝文武瞧瞧,你对他也并非他们所想的那般器重,你已经对他有所怀疑,从而平息众怒,让你和凌羽翔的身份稳定住是吗。”
“你真是……朕真的很后悔将你推给了翔弟,若你是朕的女人,又有这般眼光,后宫之首恐怕非你莫属。”凌御寒突然有些诡异地笑了笑,继而接着道:“时下乱世,凌国可以在这片苍茫大地上占得一席之地,实在是经不起动荡,为了国家考虑朕也必须这么做,朕并不是真的要夺取翔弟的兵权,只是做做样子给那些大臣看看而已,翔弟也应该理解。”
“所以为了你的深明大义,我理应配合你,而不是随意搅局是吗?”应当理解?好一个应当理解啊!凌御寒你果然考虑的真是周全,真是仁义!
一缕极为讽刺的笑容赤裸裸地漾在脸上,风行烈终于忍不住嗤笑这摇起头来:
“哼,哼,说的的确是冠冕堂皇情理俱在,可是在我看来……”
“根本全他妈的是在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