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好多书,例如《大卫·科波菲尔》,再比如塞林格写的《麦田里的守望者》,我甚至可以闭着眼睛把《麦田里的守望者》第一段背出来。
“你要是真想听我讲,你想要知道的第一件事可能是我在什么地方出生,我倒霉的童年是怎样度过的,我的父母在生我之前干些什么,以及诸如此类大卫·科波菲尔式的废话,可我老实告诉你,我无意告诉你这一切。首先,这类事情叫我腻烦;其次,我要是细谈我父母的个人私事,他们俩准会大发脾气。对于这类事情,他们最容易生气,特别是我父亲。他们为人确实很不错,我并不想说他们坏话,可他们确实容易生气。”
好长一段《麦田里的守望者》的内容我都记得住,甚至都能背出来,也许这本书里的霍尔顿。
考尔菲德所经历的生活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但是他的生活却在遥远的地方引诱着我,让我对它生出无边无际的兴趣吧。
所以,忍不住反复阅读这本书。
哪怕我这个人,是同学眼中的好学生,是老师眼中的优生代表,是“别人家的孩子”,可我内心或许还是有些感性也隐藏着些叛逆的吧。
我无法讲出我跟霍尔顿的相似之处,因为我整个人比他优秀多了,是的,没有夸张也没有骄傲,就很客观的评价,我清晰地认识到我比他优秀很多。
我不会被学校开除,我不会在愤怒的时候将自己的手砸伤,也不会有奇怪的爱情观念。
因为,我所接受的,我所经历的,我所选择的,都是为了成为一个理想中的人,一个不断地变得更好的人。
这是故事的开头。
时间是无数条往下边飘荡的河流,在这飘荡的河流上,我,还有我们永远都没办法知道会发生什么。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这就是生命或者说人生有意思的地方吧,正是因为这些有意思的时候存在,我们这百无聊赖的人生才显得有趣了些。
所以,我从来不会在意前面会有什么出来,不太在意会有什么发生,因为即使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我都会一一解决,任何的困难都会被我一一踏平。
从来都没有疑问过为什么的,或许是因为我生来如此吧。
“叮铃铃……”一阵急促的铃声唤醒了正在发呆的我。
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摆了摆脖子,听到关节之间脆响。
我的思绪正在从无边无际的空想之中缓缓坠入到我的脑袋中。
嗯,上课了。这节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课,也是班主任王兴的课。
老实说,我觉得这个班主任还算不错的,对待学生也特关怀,讲题的方法也很独到,虽然感觉的反应有时候有些慢,但想想四五十岁的人了,估计忧虑的事情也很多吧,哈哈,对他也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了。
王兴迈着略微蹒跚的脚步走到讲台上,又像平常那样,为了吸引底下坐着的学生的注意力,而缓缓把手里的资料放在桌上。
我们都不用起立问候的,这个是老王的规矩,因为他觉得我们都熟悉了,也就没必要了,只希望我们能够省去这些多余的环节,把更多的时间放到学习上。
我很奇怪,这点时间应该也没法提升多少啊,但是想着不用起立,那还是蛮舒服的,毕竟,我是那种能坐着就不愿意站起来的人。
注意到我们底下坐着的学生都已经被他吸引了目光之后,王兴先两只手搓一下,然后清了清喉咙,带着他那略微沙哑的嗓子说:“同学们,我们体检的时间已经确定了,我们理科班是排在25号的样子,还有两天,这两天大家注意作息规律,注意饮食规律,我知道我们班上同学体检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要紧张,顺其自然就行了。然后,记住,体检那天不能吃东西,抽血之后才能吃东西。记住了吗?”
“记住了……!”下面是同学们异口同声的回答,老实说,我一直觉得我们班的氛围特好,节奏也很好。
也许这也是我们班是整个学校理科班里成绩最好的一个班的原因吧。王兴听过我们整齐的答复之后,也露出憨憨的笑容,点了点头。
“那我们开始讲课了,同学们把昨晚考的试卷拿出来,今天我们接着讲试卷。”
“上节课我们讲了选择题,填空题,这节课我们讲一下后面的几个大题。这些题对你们来说都不难,但是要细心,我们班上能拿满分的同学很多,我不想看到因为粗心大意而丢分的情况存在。”他又碎碎念地念叨了几句。
终于开始讲题了。
我摆了摆头,说实话,这些题真的没点挑战。
也许整个高考在我面前都没什么难度了,除了语文我没有信心拿120之外,其他的我还真没啥害怕的,当然还得除了英语。
英语是我的梦魇,是我从小到大的梦魇。
我现在仍然清晰的记得,高一刚进学校分班,我是在尖子班,没错。但是,我的英语成绩,150分的总分,我考了68分,难以接受的成绩。
虽然后来我一直通过各种正规的方法提升,也研究过一些奇怪的套路去提升,但是英语始终是我的梦魇,以致于我现在的英语成绩只能是勉强及格,这样子,我跟其他的学生,其实没多大差距了。
我们班的学生可以说没有偏科的,我是个例外。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我还是会进到还算不错的大学的。
一晃神,王兴已经在台上讲完了一个小题了,说实话,他的解题方法在我看来,真的是,既显得啰嗦,又浪费墨水。
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都不知道为什么不直接用出来。
随手转着笔,我开始思考等会儿下课拉着谁一起去吃饭。
女朋友?
这个是不现实了,她们文科生最近在体检,而且今天恰好就是她们班体检。
所以,不能让她一起了。
那随意找个损友一起吧。
很快,下课,拉上陈袁丁一起去吃饭了,说起陈袁丁,他的名字一直是我们吐槽的重要目标之一。
不过今天我们俩都没有互损,只是一起开心的吃了一顿,又回教室趴着休息了,下午去打打篮球,晚自习接着做题,嗯,今天就这样好了。
平淡却也真实,临睡前收到小女朋友发的消息,会心一笑之后给她随意回了几句。
“嗯,真是可爱啊。”
如果可以这样顺顺利利的就好了,可是,哪有一切都顺风顺水的。
哪怕我自认我是天选之子也一样,更何况,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连英语都学不好的普通人。
但有时候,你心底从未出现过的坏情况,偏偏会落到你的头上。
正如周国平的那个寓言一样。
谁怎么知道那个落难的王子在明天不会变成自己呢?
也不知怎么的,近来这段时间总是会走神,总是会无法控制自己的就开始胡思乱想,总觉得好像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可我自以为,除开我九岁那年的事情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对我来说算是大的问题了。
挫折吗?
在我看来,也都不算挫折了。
今天是24号,跟往常的课没什么区别。
高三狗嘛,两节英语两节语文一节数学就是上午的课,可能这几个会稍微有些调整,但课就是这些课了。
下午的话就是物理化学生物轮番轰炸了。
因为,我们班的成绩都是比较理想那一类,学生们也都算是比较“懂事的”,老师们包括班主任也不用花费太多心思。
可以说,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好了的,顺着目前的路往下走,就可以,就可以通往成功了。
摇了摇头。
不禁苦笑了一下,我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老是走神,老是发呆,注意力总是集中不起来,也许是压力有些大吧。
很奇怪,稍微平复了下心情,准备下课去打篮球释放一下。
我又再一次集中注意力,听讲台上老师讲的那些没有多少营养的练习题了。
王兴又在课堂上给大家强调了,明天需要体检,让我们所有人早上不要吃饭不要喝水,今晚回去早点休息不要熬夜,晚上不要吃东西,也不要抽烟喝酒什么的。
虽然有些唠叨,但是大家都还是认真听他讲完。
下课之后,我陪着张宾白还有罗英杰一起去打了会篮球。
打了一会儿篮球之后,感觉整个人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
打完篮球之后,罗英杰去小卖部买可乐,我和张宾白一起去洗手回教室。
因为球场到教室还是有点距离,又是课间操出来打球的,铃声响了之后,我们俩走得也急促了些。
这时候,张宾白左右摆头看了看,压低声音对我说:“陈俊熙,你听我给你说个事。”
我很少见到他这样大大咧咧的人的正经模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又低声说:“你最近咋没送你女朋友回家了?”
“恩?怎么了。”我这时候算是反应过来了。他带着一副有秘密的样子说:
“我说你可别生气啊,我最近看到你女朋友跟一个男生一起回家的,旁边也没其他女生也没其他男生,你知道的因为你回家是往城东,我们都是往城北的,所以我会注意到。你跟你女朋友是吵架了吗?”
他应该是怕我生气,先给我解释,然后又猜测了一下。
“我们很好啊,我们没吵架,相处也很好啊。”我很奇怪,但我知道我跟她之间是百分之百可以相互信任的。
“你说的跟她一起的男生是不是长得高高瘦瘦的,戴着一个方框眼睛?”张宾白连连点头,“哦,那是她邻居,我认识,我们关系都还不错的,因为高三最后几个月了,她怕影响我休息,所以让我别送她,另外,她还怕她爸妈知道我跟她的关系,所以,我就暂时都没去送她了。”
“不过”,我接着补充说:“那个男生就是我们隔壁班的呀,也是个学霸呢,我记得上次是我们理科生里的第9名,他叫陈袁丁。”
“哦,你说陈袁丁?就是那个我们英语老师总是夸奖作文写得好的那个?”
这货现在好像是一点都没怀疑了,也许是为了尽快转移话题,脱离之前尴尬诡异的交流语境,还稍微提了几个声调用着夸张的声音问着。
“是啊,就是那个。”我稍微有些头大地说到。
说着说着,我们自然忘了这个话题,又讨论了下NBA的情况,这货很喜欢骑士队,或者说他很喜欢骑士队的三巨头吧,可我偏偏不喜欢骑士队,因为我在球场上给自己的定位是射手,理所当然的,我更偏爱勇士队。
我们俩又争论了几句,他信誓旦旦地说今年骑士队肯定会再次夺冠,而我则冷笑不已,不屑地对他说:“只要今年没有『黑哨』,詹姆斯肯定夺不了冠军了,相信我吧,今年水花兄弟状态贼好,死神杜兰特发挥又那么稳定,伊戈达拉也表现得中规中矩,其他板凳球员发挥也可以,追梦格林防守还那么到位。你的骑士队没有机会了。哈哈,去年你们夺冠只是运气好而已。”
这货看到我分析得头头是道,想要反驳好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得不轻不重地推我一把,然后获胜一般朝前冲去,我哭笑不得,摇摇头加快脚步走进教室。
喝着罗英杰递过来的冰红茶,朝他点点头,拧开瓶盖,大口喝了一口,然后伴着学校里放的眼保健操的声音开始做眼保健操。
做着做着,我就开始睁开了眼睛,因为我之前听罗英杰给我说过,这个周是一个好看妹子来我们班检查我们做操的情况,于是我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朝教室门那儿看去,站着一个穿白T恤的好看妹子,看来罗英杰这家伙还真没骗我,这妹子怪好看的,眉毛细细的,额上没有刘海,扎着一个短短的马尾,眼睛挺大的,嘴巴小小的秀气得很。
我朝她看过去的时候,她刚刚轻轻地走进我们教室,我忍不住想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这时候,她好像知道我在窥视她一样,转过头来看着我,瞪了我一眼,朝我做了个鬼脸,我看她这幅可爱模样忍不住笑了,于是我对她眨了眨右眼,龇了龇牙。
然后想着不能太过分,就闭上眼睛开始认真做操了。
这时候,我感觉到了一阵清风袭来,只觉得好像身边站了个人一样,接着一股馨香浸入我的鼻子。
是这个好看妹子站到我身边了吗?我顾不上其他的,停下做操,偏头看过去,正好看到她已经迈开小巧步子往教室门口走了。
我忍不住做出男生都会做的举动,低头看去,她穿着过膝的裙子,但还是把她那苗条白皙的小腿展露了出来,看她一步接着一步走远了,我忍不住动了动喉咙,吞了下口水。
这妹子感觉给我的感觉,还真的让人有点心动啊。
我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下,有女朋友的人还盯着别人看,我真的。我顿了顿心思,然后开始做第四节眼保健操。
“嘿嘿,等会儿去问问罗英杰这个好看妹子叫啥名字好了。”我忍不住窃笑了几声,这时候眼保健操也快要做完了,语文老师也走了进来,最近的复习内容是文言文复习。
稍微有些枯燥,不过“之乎者也”之类的也不难,所以还能听得进去吧。
很快,一天又要结束了。
想着明天要体检,不知怎么的,都还有点紧张。
回到家,跟我奶奶打了声招呼,就回屋看书,想着明天就要体检了,今晚准备早睡,就不追《火影忍者》了。
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经常去看的网站。不是那种网站。是一个作家的个人网站,上边更新了一些文章,还有两三部小说。
我看的这部小说其实是我女朋友推荐我去看的,说是特别感人来着,其实我觉得还好,讲的是一对男女满是挫折满是伤痕的艰难爱情之旅,只记得里面好像有一句无病呻吟的话语,挺得我女朋友欢心的。
好像是如果全世界都对你恶语相加,我都还愿意说出一开始我就对你说的情话。
我是唯你至上主义者,我只愿意守候你。
“这有什么,这就是一个民谣歌手的歌词,再加上朱生豪的情书而已。”我实在没办法Get到这个点,但是为了完成女朋友布置的“政治任务”,我还是每天都会抽时间切看,虽然觉得索然无味,完全比不上这个作者之前写的那一本好像坠入梦境的那本幻想类的小说,不过我还是很认真地去看了。
嗯,不得不说,这个作者文笔确实不错。
笔名是什么“奈何人是剧中人”,嗯,很奇怪,这句话是什么东西吗?
等会儿可以搜索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
这时候,手机响了。
我迅速接通。
“乖乖,复习完了吗?”我知道是她打来了电话,“嗯,是呀。”手机里传来甜蜜但不腻人的好听声音,声音有一点点嗲,好像她正通过声音在跟我撒娇,想要我拥抱她一样。
我忍不住心里的笑意,笑到脸上,心里暖暖的也甜甜的。
“你呢?今天怎么样,没有走神吧?”她还没等我说什么,又接着问道。
原来她还记得我前几天给她说的问题,我最近老是走神的情况。
“没有啊,我今天上课都超级集中的,你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我的那几个朋友。”
“你的那几个朋友?哼,全都是猪朋狗友吧。”她否定着。
听着她那黏着耳朵的声音,我又觉得有这样的女朋友成就感十足,也没反驳,就顺着她的话说。
“对对对,他们都是猪朋狗友。我这是择友不慎啊,好在我还有个小仙女。”
“哼,你知道就好。你早点休息哦,你明天还得体检呢,我妈好像来我房间了,挂了。”她说着,后面声音明显压低了很多。
我轻轻“嗯”了一声,静静等她挂电话。
她那边顿了下,挂了电话。
本来之前还有点纠结到底要不要追一下《火影忍者》,但她督促了我之后,瞬间就不纠结了,去随意洗了脸,刷了牙,准备睡觉了。
一夜无梦。
这天,我一如往常。
早起,收拾好一切之后。
看了看主卧方向,跟往常一样,他们都还沉静睡着。
桌上放着小笼包和九阳豆浆,这是我奶奶每天去小区门口买的。
她老人家替我买了早餐之后,一般会跟楼下的王奶奶她们一起去小区的老年人活动中心门前的广场去打太极了。
不由得轻笑了下。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过上这样的生活,替子女买好早饭,然后跟老伴去广场上去活动呢。
虽然我爷爷已经过世了,但他还在的时候,跟我奶奶总是和气一团,相敬如宾。
虽然他已经走了三四年了,但我总感觉他好像没走远,他的影子还在我奶奶的身上。
比如他之前每天中午饭吃了之后,不会去午休,只是泡着一杯浓茶,拿着《江南日报》,仔细把报纸翻来翻去。
又比如,我奶奶在我爷爷去世之前都不会在早晨去锻炼的,这是我爷爷的专属习惯,但是后来我爷爷走了之后,这习惯好像转移了一样,转移到了我奶奶身上。
真希望,以后的我和小凛会跟我爷爷奶奶一样。那样和和气气,和睦就过完一生了。想到这儿,我赶紧跟她打了个电话。
“小乖乖,快起来了哦。”那边好像正在刷牙了,含含糊糊地回答着:“知道了,你今天体检,不要吃东西哦。不要紧张,就跟往常一样就好了。”
我心里一暖,微微一笑跟她说知道了。
早安。
很快,到了学校指定我们集合的医院,东合市临远区人民医院,到了的时候,班上的同学已经到了七七八八了。
王兴姗姗来迟,到了之后安排班委整理同学们排队之类的。
整理好了之后,他补充了一句“同学们,放平心态,这个是为了高考做的体检,弄完了就赶紧去吃东西,完了之后赶紧回学校上课,不要浪费时间。”
“好的。”我们都整齐回答,然后按照顺序一个个进医院,按照指示一项一项地开始检查了。
先是抽血化验,然后是去眼科检查视力、色觉,然后是内科的杂七杂八的东西,各种东西。
跟张宾白打了声招呼,我俩一起连带着罗英杰一起去检查了。
抽血之后,护士小姐姐还很温柔地提醒我们,之后可以去吃东西了。我们三想着反正得花点时间,就想着赶紧去把其他的也检查了。
来到外科,我一直很好奇这两个二货的身高体重,所以赶紧跟了过去,检查完了之后才知道张宾白这货比我还矮两三厘米的样子,因为他看起来很瘦,所以显得比我高,我心里很是不平。
再看看罗英杰这家伙居然有179CM,居然比我高了三厘米,不过我们的体重就都还算平均,我稍微重点,有71千克,比这两个人都重了两三千克的样子。
这两个逗逼在知道我的体重之后,还调侃了我几句。我笑着拍了他们两下,一起去胸部透视检查。
“诶你说,这个检查得做多久啊,我想赶紧完了去吃饭呢。”张宾白还朝着罗英杰问着。
“应该很快吧。”罗英杰满是敷衍的语气,让张宾白很是不爽,但看到前面就是负责检查的医生了,所以也克制住了自己好动的天性,只恶狠狠地说:“你这坑货肯定会检查出问题来,看你平时气喘吁吁的模样,每次打篮球都坑我和陈朋。”
“滚。”罗英杰赏了他一个白眼。
“巴拉巴拉……”张宾白还吐吐舌头,跟张宾白做了个鬼脸,先进去检查了。
可能才一两分钟吧,张宾白就活蹦乱跳出来了。
我让他先去门口等我们,接着是罗英杰走了进去,也过了两分钟左右就出来了。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跟罗英杰说:“你们俩先去帮我买好早餐,我一会儿来找你们。”
于是我走进了放射室,不知怎么地,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
许是看到我有些不自然,负责检查的医生在窗户那里放低了声音说:“同学,不要紧张,只是例行检查,很快就结束了,放轻松。”
我对着那个一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站到了指定站的地方。
轻轻吸了口气,然后看到检查的机器从头顶前方缓缓落了下来。
然后按照医生的指示转了转身子,很快就结束了。
走出放射室的时候,替我检查的医生叫住了我。
我心里一紧,是我预感的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吗?
帮我检查的医生跟旁边的医生打了声招呼,示意他帮忙检查下去。
走到我身边说道:“同学,你的检查好像有点问题,你是哪个班的,你们班主任是谁?把他联系方式给我,你的这个情况有点复杂,我们需要给你做个全面点的检查。”
我虽然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拿出手机报出了王兴的电话号码。
很快,王兴急冲冲地来到了放射室旁边的医生办公室,我正呆滞地坐在凳子上。
“医生,你好,我是他的班主任。我们这个同学具体是怎么回事,有什么情况吗?”王兴一脸关切地问着替我检查的那个医生。
那医生这时候脱下了口罩,一幅炯炯有神的样子,因为嘴角挂着和善笑意,让人觉得很有亲和力。
他开头说道:“根据胸透的结果”
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补充“我们这位同学,他的肺部有一个肿瘤,目前不确定是良性还是恶性,我们这边是建议他中止高考体检,然后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什么?
肿瘤,那不是癌症吗?
这怎么可能?
我,我才16岁啊。
我呼吸急促了起来,王兴看到我的变化了,先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你先别急,陈朋,还没做好检查,等我们检查完了再说。”
接着问医生,“你们这个检查的准确率……”还没等王兴问完,那个医生说道:“这位老师请您放心,我们这边检查的结果肯定不会有问题了,说实在的这位同学这个情况我们今年负责的体检工作里也是第一次遇到,但是我这边是建议这位同学尽快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那他的高考体检怎么办,我希望他能把高考体检做完再去做检查,希望不会影响到他的考试吧。”王兴略一沉吟,跟医生商量到。
“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那你先带着他做完检查,尽快去肿瘤科挂号,做全面检查。”接着又安抚我说道:“同学,你先别担心,检查完了再说,乐观一点,你这么小的年纪,还有大好青春等着你呢。快去检查吧。”
我木然点了下头。失了魂般跟着王兴跑上跑下地去检查了。
后来,怎么做完检查,怎么一个人失了魂一样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怎么等来我爸的,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只觉得一片混沌。
心里只是在担心,我会不会就这样大好年华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如果我走了之后,我关心的人我爱的人会怎么样之类的。
忘记这些之后,我爸已经来了。
我看到他的瞬间,只觉得我自己又能站起来了,整个人都能继续勇敢下去了。
他先在我旁边坐下,对我说:“你妈那边我暂时还没告诉她,等咱们检查完了再说。儿子,我相信你运气没那么糟,咱爷俩一定可以挺过去的。走,跟我一起去做检查。”
看他金框眼镜后面的眼睛,隐隐有血丝出现,我猜应该是来的路上用袖子重重擦过眼睛的原因吧。
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暖意,一定会好起来了的。
我安慰着自己。
庆幸的是我爸来了,有他在前面去跟医生们交流,我整个人都自在了很多,心里背负的压力也没那么大了。
有他在,只觉得自己好像脊背都温暖有力了些。
“你律所里事情多吗?”我问道。
“今天确实有个会议要开,一个比较重要的案子,所里其他几个合伙人都到了准备讨论,但是也不是少了我就不行。再说了,那些事情都没有儿子你重要啊。”我爸带着笑容给我说道。
“嗯。”我重重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没事的。”
很快检查完了。
我注意到我爸神色都凝重了几分。跟我说:“俊熙,你听我说,我再去跟医生核实一下,你在这儿等我。”
说完急急忙忙再去找刚刚检查的医生去了,我迟疑了一下,跟着他走了过去,看到他正在医生办公室里跟医生在讨论,我能从他时高时低的声音中听出他的焦急不安,也能听出他那不安之下藏着的舐犊情深。
我屏住气。
听到医生说什么“……肺肿瘤……扩散……手术……”之类的,我心里一凉,我这个是什么情况,是有多么严重吗?
我只觉得刚刚我爸过来给我的那股支撑瞬间被撤除了,整个人脑袋一重,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结果真的那么糟吗?
“你没事吧,陈俊熙?”
这时候我听到了张宾白的声音。
我木然地回过头,看到张宾白在医院走廊处正朝我走过来。我心里一暖,仓促间吐了口气,然后勉强挤出个笑脸,给他打了个招呼。
“怎么了,没事吧?”他一边把手里的早餐递给我,一边问道。
我能从他语气听出浓浓的关怀,起码我还有这么几个贴心的朋友,我心里突然也不是那么消极了。
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一直以来不都是顺风顺水的吗?我相信,这次也是。
我想了想,还是给他说了,“医生说我身体里有个瘤子,也就是癌症,现在我还不确定情况怎么样”这时候我看到他明显变了脸色,我赶紧补充着说:“不过问题应该不大,现在我爸还在跟医生核实,而且我这人什么都不好,但运气不错,肯定不会有事情的,你不用担心,嘿嘿。等我尽快检查,完了之后,再去找你们打篮球。”
张宾白也没能说出什么来,换做是我,如果我最好的兄弟之一得了可能是绝症的病,我也会六神无主吧。
他还是很快调整过来了,应该是不想让我想得太多,只重重点头,然后像小孩子拉钩一样郑重地对我说:“说好了,我跟罗英杰等你,我们三个一起去体育中心虐人。”
听到这儿,我也忍不住笑了笑。
“恩,好的。”我也诚恳回答着。
只希望事情可以尽快结束,希望这癌症可以尽快离我而去,最好的是,希望我只是在梦里,在一个我没有想过却缠绕着我的噩梦里,只要我醒来,梦就会消失,一切又都会好起来的。
跟张宾白说了几句之后,我又叮嘱他,别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不知道怎么地,我不太希望别人知道我检查出癌症的消息,因为说到底,我始终没能接受这个坏消息。
我们班的学生陆陆续续都体检完了,我也催促张宾白回去上课了,因为之前就已经跟班主任请了假,所以我也就不用去管了,直接在医院等着具体的消息了。
等着一个或好或坏的消息。
等待是最让人焦灼的事情,我最讨厌等待。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尤其是等待,这种事情是最容易一点一点消耗耐心的。
感觉等了好半天,我爸终于从医生办公室出来。不知怎么的,感觉他好像苍老了几分,也沉重了一些,结果很差吗?结果很差吧。
“爸?”我不安地询问道。
“没事,咱们换个医院再看看,走吧,我带你去江南医科大再检查下。”他语气好像又疲惫了几分,我不由得生出几分内疚心痛。
江南医科大是在我们江南省的省会南都市,距离我们东合市临远区还有四个小时的车程吧。
我看了看已经走在前面的父亲,也迈开步子一步一步走在他后面。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跟我爸从医院地下停车场开车出来之后,在车上,我把之前张宾白他们买的早餐递给我爸,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接过东西,就说:“我们暂时不告诉你妈,先去医科大检查吧,那边我有个大学时候的朋友,我之前给他发了微信,到了可以直接去找他,挂号的事情也不会那么麻烦。”
“恩。”失魂落魄的我只得安静听我爸的安排,但我还有些疑惑,怎么地不告诉我妈呢。
我也很想被她关心啊。我也很希望得到她的安慰呢。
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走走停停地在南都市了。
因为之前我爸跟人联系过了,所以我们直接去了医院,也看到了一个看起来特优雅的阿姨。
我爸跟她打过招呼啊之后,就让阿姨带我去检查。
在这过程中,还问了我好些问题。
我在忐忑不安中回答了这些问题,在检查过后又在忐忑不安中开始了焦急的等待。什么结果?谁知道呢。
浑浑噩噩呆坐了半天之后。
“俊熙,俊熙。”我突然听到我爸很急切在叫我。我马上回过神来,“怎么了?”
“刚刚跟你刘阿姨交流过了,应该之前的那个医院检查不准。你的病情还是良性的,你不用担心,肯定能够好起来的。不过咱们得尽快住院做手术治疗,我也会让你妈暂时放下她那边的事情尽快过来看你的。”他放慢了语速补充着。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医生刘阿姨是我爸妈在大学时候的好朋友。
不过我也没做过多的思考,就按照他们的安排,说是先要输液,然后明天下午就做手术了。
听着这个消息之后,感觉人都振奋了一些。
因为有刘阿姨的关系,入院手续这些办理的很顺利,很快我就躺在床上了。
接着就看见头戴白色帽子,戴着口罩的护士姐姐已经拿着药瓶朝我走来了。
毕竟是江南医科大的,护士都特别专业,感受着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血管进入我的身体,感觉整个身体随着手臂也都凉了下来,整个人也没那么浮躁了。
我爸说是要去办理各种手续,终于得空了,坐在我病房里,开始掏出微信。
开始跟律所里的人发号施令了,说什么让新来的实习生去法院拿个传票之类的。
听得我头晕乎乎的,莫名其妙又开始犯困了。看他很忙,也不给他打招呼,就直接又开始陷入睡眠了。
……
应该过了两三个小时吧,输液扎的是手背,觉得手背凉凉的,有种刺痛的感觉,我醒了过来。正想侧过身子去床头柜子上拿一下矿泉水。
正好,看到一对眼睛。
那眼睛正以我为中心,注视着我。
我从来都没感受过这样的眼神,那眼睛里的关怀,那眼睛里晶莹湿润,那眼睛里的急切。
再看眼睛上边,长长的睫毛正轻轻晃动着。
视线看向整张脸的时候,看到淡淡的眉线,看到秀气的鼻梁,看到薄薄的嘴唇……
我终于没有继续傻乎乎地看下去了,主动开口。
“妈”我声音有点沙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已经到了一会儿了,这事之前怎么不先给我打电话呢。你们都到了医院,你爸才告诉我的,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听到这温柔的声线,突然有种很想哭的感觉。
感觉自己之前受了莫大的委屈,现在终于被自己最亲的人安抚了一样。
“嗯嗯。”我只是含着哭腔点头。
她看了我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拂过我的眉毛,揉着我的头发,“没事哦,我已经问过你刘阿姨了,明天手术之后就会好起来的,不用担心了。”
“嗯嗯。”看见她之后,总觉得莫名心安。
看着她的时候感觉温暖多了,哪怕冰冷的液体正缓缓注入我的血管里,血管都感受不到凉意了,只觉得心里暖烘烘的。
一整天都顺利过去了,晚上的时候也没什么食欲,只喝了点粥,看了看我妈给我带来的书。
虽然我一直想跟段美凛说点什么,但又没有想好,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就什么都没说,就像往常一样打了招呼,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在做手术之前,刘阿姨还特地抽了时间过来跟我叮嘱了注意的东西。
很快,我就给推进了手术室。
看到这充斥着消毒液的白茫茫的手术室,心里是很忐忑的,转念一想外面有爸妈都在,心里突然静了下来,深吸了口气。
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起来,天花板上亮着不刺眼也不温暖的白光,手术台上还有灯照了过来。
先是消毒什么的,这个刘阿姨给我说过了。
没注意之间,护士已经取了针,我还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浑身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的。
接着是输液,我还从来都不知道麻醉是通过输液来进行的呢。我在心里默默念了句。
渐渐地,我有种呼吸都缓慢下来的感觉,好像被一种又疼又麻木的感觉袭击了。
往手术台上的镜子上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医生又开始在我身上进行消毒了。
这个之前刘阿姨也简单说过,这个是需要消毒,然后开刀进去,把肺里的肿瘤取出来,然后缝合。
这个过程,我还是第一次了解,希望以后不要再有这种经历了,我在这个时候突然生出这个念头。
医生的刀已经划来我的皮肤了,因为是在肺里,但不能从胸膛正面开刀,是在靠近腋下的地方开刀的。
只有轻轻的刺痛,这是麻药在起作用了。
但我还是觉得有种莫名的感觉,只想一切都尽快结束了。
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之前刘阿姨说的,不舒服的话就赶紧闭上眼睛,这样会好受些。
于是,我再没多想,看了一样头戴帽子和口罩的医生,就缓缓闭上眼睛了。
其实那个时候,手术根本都没开始吧,也许。
因为我还没感受到疼痛,疼痛是后面清醒过后才猛然占据我的。而我,在那个时间段,完全丧失了对自己意识、思维和肉体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