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领航员
作者：琉璃百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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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过了我们…”瑟伦涅不满地抿了下嘴，“平时放松了对黑玉街大大小小娼馆的监管果然不是好事。以前留下来的那一套像地主收租的法子也该改改了。”
察觉到瑟伦涅的不悦，提克沃夫却没有焦急。他的位置对于瑟伦涅来说并不好替代。虽然自瑟伦涅掌控这里以来已经过去了三年，但在这段时间里，瑟伦涅对这里的控制力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增加太多。
正相反，大部分地下城的居民似乎还觉得那位苦刑恶魔依然活着。瑟伦涅本人虽然并未对此进行明确的声明，而落实到具体事情上去的也确实是以提克沃夫为首的原来那批人，但明里暗里的方针还是有了不少变化。
和普通居民不同的是，黑玉街上那些娼馆的主人与奴隶贩子对上面要敏感的多。但他们却在瑟伦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监管下，把手伸得越来越远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瑟伦涅扬起嘴角。
『但也该说好事成双。』
她期待地抬起头，稍微歪了歪头。她在明面上只是黑玉楼的娼妇，这对她来说依然是有价值的一环。也许借着凯尔伯的由头，不仅能顺手敲打一下这些在她辖区的地头蛇，说不定，还能给鹿首魔或者老狮子找点麻烦。
瑟伦涅早就厌倦了这条小小花街的收益了，这种程度的价值可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为此……
“和其它娼馆的沟通一直是西莉娅与嘟噜的事。”提克沃夫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即使瑟伦涅连身上依然满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如果是和那些其它娼馆的主人沟通，她们一定能做得令你满意。”
这是当然的。
嘟噜是一头被苦刑魔特意制造出来、几乎没有脑子的痛心魔。这头怪异的造物会无条件听从创造者的指令，用最危险的苦痛魔法一遍又一遍折磨它的敌人。
在杀死苦刑魔之后，这头长相粗鄙矮小的怪物也成为了瑟伦涅的战利品之一。一直以来在它的帮助下，即使是西莉娅也能轻松震慑那些或许有钱、但畏惧苦痛魔法带来的无尽苦难的娼馆主。
“嗯，让西莉娅做这件事吧。提克，这儿还有别的活儿要你做。”瑟伦涅轻描淡写的说着，“那头老的脑袋发昏的狮子居然让凯尔伯爵亲自上门来找我，他这样想把自己从这件事里撇出去，我就越觉得他手里掌握了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主人的意思是…”
“身为影魔的你，伪装的能力可比伪装宝珠那种预设样子的伪装好的多，也更不容易被察觉。”瑟伦涅笑了笑，“我这里有一个目标人选，维尼亚·罗丹。这老头子隶属于财富女神教会，是卡莉的商会与地下城交易所绕不开的话事人。”
“听起来像是那位小姐相识的人。”提克沃夫点头迎合，又像是不合时宜地问，“这样做的话，卡莉小姐那边…”
“没什么，那不是你应该关注的事，那是我的事。”瑟伦涅不悦地瞪大眼睛，瑰丽的眼眸里满满的警告意味，“取代那个老东西，有关他的资料我都已经准备在这枚回声宝石里。”
瑟伦涅释放魔力，用法师之手将一枚灰黑色的宝石交到提克沃夫手里，只有装了对应型号模组的汤姆猫机可以对这种加密过的回声宝石进行解锁。
“这样做的话，您是打算和教会以及狮心王站到对立面吗？”提克沃夫依然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没有因为瑟伦涅的不悦而动摇。
“不用担心，提克。只要他们能确证怀恩特小姐是被弄到了地下城来，凯尔伯爵就一定会想办法在地下加强自己的影响力。”瑟伦涅露出微笑，“无论办成与否，地上和地下的关系都会重新调整，现在想办法拿到更多的筹码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
“以您的意志为先。”
提克沃夫先是对瑟伦涅行了一礼，随后披上挂在衣架上的大衣。他的双腿沉入摇曳灯光下的影子，随后逐渐消融其中。
瑟伦涅低下头，她先是用手到一片湿漉漉的床单上抹了一点混着精液和爱液的东西，把手指送进嘴里，品尝着性爱余韵留下来的欢愉气味。
“虽然舒服到不想反抗……但我还是讨厌这样啊……卡莉。”
脸上泛起红润的光彩，瑟伦涅轻轻呼唤着卡莉的名字。她的发丝顺着侧颜垂落，眼神盯着床上的痕迹，思维已经从当下的状况跑到了另外的地方。
……
卡莉骑着狩蹄，来到了商业街上的一间甜品铺。门牌上挂着“海藻屋”这样意义不明的牌匾，却意外地是凯尔城区数一数二受欢迎的甜品站。
价格亲民这一点让不那么富裕的女孩都十分追捧它。对于逛街的人来说，路过这家店铺随手买上一份饮料也是小小的享受。
虽说作为商品的饮料和甜品都受到不少年轻女孩的青睐。不过这里的二楼茶馆有着限定女性客人，并且必须由熟客介绍的规矩，这让它不仅只能作为女性之间的友谊沙龙选地，也让某些男性对此颇有微词。
卡莉这次来这里也当然不是来玩的，虽说她也算得上是凯尔城沙龙上的一角明珠，可这次的目的是拜访“海藻屋”的女主人才对。
踏进洋馆的正门，店内的女仆立刻迎了上来，说出了准备已久的台词。
“凯尔小姐，格莱恩小姐已经恭候您多时。”
女仆想要为卡莉解下斗篷，却被卡莉挥手挡开了。卡莉伸手触摸斗篷上的扣子，像是调整服装宝珠那样装模作样地转了两圈，让触手组成的斗篷卷动着融入裙装的上身，变成了裙子上一连串的蕾丝装饰。
“她连这个都猜得到啊。”卡莉像是抱怨地说着，又扬起嘴角冲女仆笑了笑，“既然如此，她一定安排好了房间。”
“是的，是凯尔小姐您去过的‘海中花园’。”女仆微微低下头向卡莉说道，她的碎发遮住了眼睛，海藻屋微小的礼节规章让贵族和平民的差距在这里显得比外面小得多。
“谢谢。”卡莉礼貌地道过谢，立刻向二楼走去。
卡莉不曾有某些贵族那样装腔作势的态度，自小便出生于贵族家庭，受到神明加护的她已经站在了一般人难以到达的地步。
好在里奥王国并不像东面的埃克洛尔帝国那样强调尊卑礼仪。这儿本就信仰财富女神，再加上受到西南面自由邦的影响，凯尔城要繁华和自由得多。
这份自由不仅仅体现在人民的生活里，也体现在法律里。
轻轻叩开挂着“海中花园”牌子的门，这儿的景象对于第一次踏入这里的人而言一定是难以忘怀的另类风情。
只是跨过那扇门，就已经来到了一片沉醉于海底的花园。空气泡泡包裹着卡莉的身子，海水涌动，她的身体随着泡泡一沉一浮。
沉湎于热和光的泡泡从花园边缘向上漂浮，淡红色的石壁上生长着色泽艳丽的美珊瑚。藻类生长在园中的藻蒲里，挂有水铃的秋千在花园中晃来晃去。
声音被空气和水交隔着阻碍了，能听到的是咕噜咕噜的模糊响动。卡莉在气泡里飘着，划动气泡里的空气，连带着整个气泡一块儿落到那座岛屿上。
裹挟着热气的海浪对于卡莉来说并不会有什么不适，漂浮着游过苗圃，卡莉能看到装点在道路两侧，充当灯光、张开壳子让那夜光珠的迷幻暗蓝绿色光点闪烁的的贝类。
穿过海藻苗圃，七拐八折的小路，最后深入这片花园的茶亭。茶亭融入了埃克洛尔帝国帝国大而雅的建筑风格，同时也有海族建筑独特的弧形审美。像是螺旋的海螺的小亭却有着八只上翘的八角，显得格外奇妙而有趣。
为了迎接陆地上来的客人，整块花园都与周围的水做了些许分割，布满能满足海族的朦胧水汽的同时，也能让客人像在陆地上那样自在地走动。
泡泡破灭，卡莉跳入花园，她的双脚终于再次踏上了让人心安的地面。
庭院的主人已经准备好了饮料和茶点，等待着客人入席。
一头水蓝色长发的魔女正坐在苗圃边的秋千上。她穿着贴身的、像是衬托丰满身材的深蓝色的海族裙装。裙装两侧自大腿根处就高高岔开，露出裙装下圆润修长的腿。翘起的左腿压在右腿上，和贵族坐姿讲究的淑女相去甚远。
脸颊上长有淡银色的鳞片，脑袋两侧的每一边都是两片鳍状的、张开的厚片。淡而纤细的眉毛几乎要退化消失，大而闪亮的湛蓝色眼睛让她显得有几分不属于人类的可爱。
『领航员』薇尔莉娅·格兰恩。
这就是卡莉在找的人。
“我等你很久了。”有着明显海族特征的女孩轻轻摇着秋千，她的声音甜蜜而又温柔，也难怪无数水手都传说着海妖的魅力。
也许是她在找卡莉也说不定。
“你能看到我要来，难道不能确定我要来的时间吗？”卡莉轻巧地坐到为她准备的座椅上，伸手拉过为她准备的饮料。
淡蓝色的“魔泉”在杯子里冒着气泡，沉淀着冰块和冰沙，再加上鲜奶油与些许裹挟气体的泡沫。
对于魔法师和巫师来说，魔泉是一剂补充魔力的魔药。而对于其他人来说，魔泉也是口感极佳的饮料。
“用了海妖奶，是不公开的非售品。”
刚捧着杯子喝上一口的卡莉表情变得稍有些微妙。她的目光落在薇尔莉娅的俏脸上，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来，却对那对湛蓝色的，有欺骗性的澄澈眼眸无计可施。
“总不会是你吧。”卡莉叹了口气。
“编织命运的星辰早已坠落，靠占卜和预言能看到的东西也不是不可改变的未来。”薇尔莉娅像是浅唱那样用她动听的喉咙说着轻柔的谜语，一如卡莉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她眨了眨眼，同时在卡莉有些无奈的表情里俏皮地补上一句，“我没有怀孕，也不在哺乳期。”
“人类的淑女可不会这样说哦。”卡莉放心地喝上一大口魔泉，感受着魔力充盈在身体里的快感，那种平白多出来的喷涌魔力总会给人一种“无所不能”的神秘感，也正是因此，在某些国家和自由都市，魔泉也是管制成瘾品。
“你又不是人类，束缚自己的天性不是与自己作对吗？”薇尔莉娅从秋千上站起来，坐到卡莉对面的椅子上，她亮着明媚的眼眸，拿起一块烘焙得恰到好处的茶点塞进嘴里。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辩那些的，有时间的话我倒是…”
“怀恩特小姐的事，我知道。”薇尔莉娅打断了卡莉的话，她湛蓝色的眼眸与缺少表情的脸蛋上看不出情绪，但她确实是一位相当情绪化的有趣小姐，她的语气里完全听得出自满的得意与些许的狡黠：“这次你打算用什么来付账？上一次你可是好好地用人类的狡猾文字游戏耍了我。”
“我没有！”卡莉脸上露出愤懑的神色，“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把承诺兑现到底，只不过…”
“只不过你作为凯尔领三小姐的权力还不能让你为所欲为是吗？你又想用这种说辞来搪塞我吗？”薇尔莉娅歪了歪头，虽然她依然声音轻柔，但意思里却不打算就这么让卡莉混过去。“我可是按照约定给了你海藻屋的利润，这次成功的投资带给你的回报难道不足以你重新兑现你的诺言吗？”
“都说了，自从父亲通过了城市代表法案之后，必须以商会的名义从政务局那里租借土地。虽说法律上土地的所有权依然是领主，但就算是领主也不能动用无限权力收回土地，为了拿到海藻屋脚下这块……”卡莉当然也是大吐苦水，她一边说着，一边瞧着薇尔莉娅的反应。
“好吧，上次的事情一起记在你这次的账上好了。”薇尔莉娅又拿了一块茶点，她很享受这种陆地人烘烤式的脆皮点心，顺带把上次的事情一笔带过。“你这次想要问的是怀恩特小姐的事，她出身北境，那么关于北境诸邦，你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北境盛产各式各样的矿石，无论是适用于承载符文的魔石还是坚韧好用的黑钢都来自于北境。在北境诸公把持的邦联议会下，内部各贵族的度量和语言都得到了统一。但是各个邦领的税务都是独立的，规划行商路线在北境里是一件非常要紧的学问。”卡莉回想着对于北境的所知，不过大多都是商务层面上的事情。她并没有去过北境那么远的地方。
就像瑟伦涅说的那样，就算是乘坐魔轨列车也要十几天的行程实在太久了。
何况北境与里奥王国之间是大片无人区，货运列车还有专门的“怪物货损险”，每趟列车的货损险在财富女神教会卖的火爆。偶尔也能听到列车被毁和成员罹难的新闻。这让卡莉对北境的了解全都来自于商队。
“太浅显了。”薇尔莉娅露出微笑，“你和塔洛小姐在一起呆了那么多天，你居然没有对北境有更深的了解吗？”
“可是她……兽族和我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吧？除了外貌上有一些怪物的特征，倒不如说这让她显得更可爱了？”卡莉抗议道，“说到底，以罗罗娅的年纪能懂什么？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
“会这样想的你不也是孩子吗？”薇尔莉娅轻巧地喝了一大口魔泉，那精致的面容总是让卡莉忽视她的年纪。
薇尔莉娅很明白怎么和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打成一片，卡莉懊恼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傲慢，她鼓了鼓脸，自己只有十五岁的年纪在薇尔莉娅面前确实缺少了应该有的谦卑。
“不过这是对方的错，谁叫…谁叫薇尔莉娅看起来和自己是同龄人…还是那样的美人”
卡莉脸染上了羞赧的红，良好的家教让她为自己感到羞耻。
“即使是罗罗娅，也是北境的小小缩影。你就没有发现跟随那位塔洛伯来到凯尔领的北境贵族，都是长相更接近于怪物的蛮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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